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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棠垂眸,顶着景濯幽深的目光,在他数尺外坐下。
见此,跟在她身边的陵昭不免想起赤羽君的话。看这位魔族君侯的眼神,分明是还记着当年的仇啊。
他们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吧?
像是察觉了陵昭偷瞄的视线,景濯终于将目光从息棠移向了他,这一看却是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上下打量过陵昭,他冷声开口:“资质寻常也罢,都近百岁还不过如此境界,想来修行也不甚勤勉。”
这话当然是对息棠说的。
景濯实在想不出,陵昭有什么值得让息棠收作弟子的长处。
难道真如凝光所言,她是见他生得还算不错?
思及此,景濯看向陵昭的眼神更多了两分不善。
不得不防。
正神游天外的陵昭闻言茫然抬头,不明白这位魔族君侯怎么会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
景濯的话却还没有说完的意思,他对着息棠从眼前少年身上挑出了一百二十般不好,连陵昭这张脸都觉得过于轻佻。
看一个人不顺眼,大抵就是如此。
陵昭被他说得微微怒了一怒,抬头想说什么,但迎上景濯审视的目光,本能地感知到危险的陵昭瞬间沉默了。
他怂怂地向息棠背后挪了一小步,又挪了一小步。
显然,介于他如今和景濯境界的差距,他也就只能怒一怒了。
听完景濯对陵昭的诸多挑剔,息棠终于看向了他。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景濯几不可见地坐正了身。
出乎他的意料,息棠没反驳方才那番话,只是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飘飘地道:“大约是随他爹。”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景濯心下却只为她没驳斥自己刚才的话一喜。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比这新收的弟子更有些分量?
想到这里,景濯终于看陵昭顺眼了些许。
就算他得入她门下,又怎么比得了他和她数万载过往。
陵昭顾不上看景濯的表情,他正在沉思息棠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和他爹有什么关系?
陵昭自生来就没有见过父母,如今听息棠提起,当然觉得莫名。
所以师父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在骂他不知道在哪儿的爹,没有骂他的意思吧?
就在殿中为息棠一句话安静下来的时候,应付过诸多族老诘问的凝光也终于回转。
陵昭既是自浴火池落入涅槃火域,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凝光在安排,凤族族老便不可能不怀疑她。
尤其她和赤羽君早有宿怨,满岁宴上局面,或许都是她一手谋划而成。
为此,出身赤羽氏的族老纷纷指责她身为巫祭却罔顾大局,凝光也不屑掩饰什么,态度坦然地反问她如何没有为凤族大局考虑。
倘若她当真不顾大局,赤羽君又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至于陵昭这件事,他们若想借此给她定下罪名,便要先找出证据来,证明此事并非意外。
凤族族老哑口无言。
他们当然探查过浴火池中,试图找出她将陵昭引入涅槃火域的证据,但凝光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所有痕迹都已被抹除。
如今局面,竟与当年赤羽君旧事多有相似。
当年,凤族没有处置赤羽君的理由,正是因为没有证据。
诸多凤族族老心中何尝不清楚,赤羽君是不甘心献祭,故意为之,才令桑翎不得不代他牺牲。
如今易地而处,凝光咬定陵昭会掉入涅槃火域是意外,至于赤羽君伤势,不过是他咎由自取。既然当初凤族没有处置赤羽君,如今便也没有资格将凝光如何。
凤皇与一众族老都陷入了沉默,凝光对赤羽君的报复,竟让他们找不出可指摘之处。
最后,凤皇只能隐含告诫地要她不能再对赤羽君动手。
凝光含笑应了,他们实在不必有这样的担心,到了如今,她已经不急于要他的命。
他也该好好体会一二,自己当年的感受。
无意与这些族老再多说什么,全身而退的凝光转身回了自己殿中。
不过才迈过殿门,察觉息棠也在,她立刻转身,化作青羽凤鸟,掉头就跑。
和息棠相识这么多年,凝光对她的性情也有几分了解,息棠向来不是什么被算计了也不记仇的角色,凝光又不傻,眼看着会被打还要送上前。
可惜任她决断再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息棠伸手,陵昭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化为原形逃窜的凝光便落在她手中。
凤族巫祭的原形当然不会小,此时重重砸在殿内,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片刻后,收足了利息的息棠才起身,带着陵昭施施然向殿外行去。
凝光正含泪用鸟喙理着凌乱羽毛,辉煌灿烂的尾羽明显稀薄了一重,阿棠下手真狠,好在还没秃。
见息棠这就要离开,她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景濯,心道,还是得靠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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