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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辈子给有钱人当过奴才,给官家当过狗,给仙家当过垫脚石,一辈子没有挺直过腰板,不过是窝在“贪生怕死”四个字下的蝼蚁。不是没气过,不是没恨过,不是没说过“迟早要他们好看”。
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说到底不过就是活得长些。
“女侠啊。”
他抬起头,不曾想这辈子临死前竟有这般胆色,抬起的刀里映着他脸上的痴态一闪而过。
“这世道不是富压贫,官奴民,仙欺凡。”
“今日杀我的,非仙非富。”
而落刀的瞬间,他甚至没能感觉到什么。
他只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滚落在地,在地上卷落数圈,喷洒的献血溅上了他那一排的酒坛,冲的这铺子里的酒味儿都淡了。
未合上的眼睛看着那女子,像是说着最后的遗言。
“分明是人食人,你杀我呀。”
动刀的男子甩了刀上的血。
另一个耳戴珠环的男人则上前,拿出了针线,又细细地将老板的脑袋和身体缝在了一起,一边缝一边抱怨道:“姓牛的你能不能下次小心点,别他妈的砍脑袋,还得我动手再缝一次,回头再起的走肉还得盖住这条颈子上的缝,你这不纯找事儿吗!”
“废什么话呢,不砍脑袋他喊出来了怎么办?这附近人可多着呢。再说,不是你非要把那世家的小子留下,我能杀这个人吗!”
“其他做成走肉的都给送上山参选了,再不留一个,我们怎么上山?凭你的刀吗?还是凭你嗓门大?”
“都给我闭嘴。”女子冷喝道,“同胞遗体在此,你们还敢放肆!”
她一出声,两人立马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接着便见她退后数步,膝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朝着那老板的遗体叩拜三下,沉声道:“为谋大计,情非得已。来日功成,我必一命还你。”
那两个男子也有样学样地叩首三次。那耳戴珠环的男子随即速速缝上了伤口,又拔了尸体的头发,生吞下去,半晌又借那牛姓男子的刀,划开了自己的肚子,从中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巫偶来。
那巫偶无头,只颈上绑着一根黑发。
男子搓了搓那巫偶,随即那软倒在地上的尸身竟颤抖了一下。
须臾,只见尸身的膝盖收了起来,一路收到了屁股后面,而后整个人如弹簧一般,就着这仰躺的姿势,骤然立了起来!
死了的老板又站在了店里,脸上逐渐调整出了平时那市侩的笑。
“万般仙众会的倒是多。”牛姓男子啧啧称奇。
“这有什么,那群疯子堆里,能人异士数不胜数。”珠环男子道,“我在那儿待了两年,也不过是学着搓了个傀儡,那万般仙中里头,甚至有人能借这巫偶让这尸身成走肉,供人驱使。”
“这么看来,万般仙众还算靠谱,那心魄果真在临渊宗上。”牛姓男子道,“要不就趁着这次办事儿的时候一道掳来,省得夜长梦多。”
珠环男子一边缝合自己肚子上的伤口,一边嗤笑:“掳来?你当临渊宗上是什么人啊。莫说长老,连弟子中都有几个巨啸境的,弟子大选的四试还会有宗主不省君亲临,我们赶上去给人当菜切啊。”
“到时候一片混乱,未尝没有机会。”
“不可轻举妄动。”女子摇头道,“此番北岱朝廷以致歉为由遣了人来,不知是何用意,我们需要更加小心。”
“哼,那群锦衣玉食养大的玩意儿,能指望个屁,我早就猜到他们靠不住了。”
那刚起的走肉正在收拾店里的血迹,他们站这儿似乎有些挡着了,便出了门,身形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随着夜风一吹,那女子才觉得周身的血腥味儿淡了些。
手中的酒坛里散着她怀念的味道,她有些贪婪地闻了闻,似乎能从这酒里再感受那咸腥的海风,听见那唱晚的渔歌,还能看见那在薄雾里若隐若现的海中仙。
那是她此生回不去的家乡。
那是她此后久远的梦。
“花儿姐。”珠环男子叫了她一声,“你若真喜欢那酒,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多的——”
“不必。”花儿拨开了酒坛上的顶花,仰头喝了一口,而后悍然将整坛摔碎在地。
这动静不算小,几家屋舍的看门狗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花儿眯眼看着这逐渐点起灯火的千家万户,又回首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仙门高山。
“待来日,此间再无修士欺人,仙门不再临于人间之上。”花儿的声音潜入夜风,吹进了街巷。
“袍泽坟前以酒祭我,我在黄泉之下,再当痛饮。”
【作者有话要说】
花儿首次被提及是在46章,海中仙
第66章代家主
兮山地处东阳,虽不是座巍峨高山,但逶迤连绵,与柳山属一脉,将半个东阳都笼在怀中,常年云雾遮天,难见日光。
陈家座落在山阴向的半山腰处,自府邸至东阳府边境辐射,每二十里便有一处督所,督所内管事的司正都是陈家的门生,督察管理境内一应事务,一旦发现有异,所间通传,直达陈府内的听记院。
这套督所体系几乎叫陈家废了当地的知府的一应权力,连再往上一级的巡抚都管不了这东阳的事务,那管制当地俗世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陈家身上,每年的税收、户籍、交通、官司、乃至平匪的俗务,都要陈家负责。
三宗七门四十二家,各自分属领地,却独有陈家有这套监察管理的体系。
倒不是人家不会,只是少有如陈家这般闲得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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