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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霈忠。”陛下提了名字喊。

见秦霈忠从末座屈着身子过来,伏在地上。

“从去岁起,校事处便开始追查御马监细作一事,现今是七月,可拿到一个细作否?没有。可查出谁人通敌否?没有。弄得京城上下是鸡飞狗跳,三月,言府拿人,京城风言风语,险得边陲造反,七月,禁军辖内客楼拿人,京城人心惶惶,弄得孤不得安生。对了,怎么两次都把言府牵扯了进去,还连累了你们靳王。”

靳则聿接言引咎:“此事臣有失察之罪。”

成帝朝他摆了摆手,接着道:

“这次的事,细作既已死,这些人困在校事处也无济于事,孤的奶娘以死相逼,闹得孤也头疼,先都放了,但——”

成帝话锋一转,垂眼看着地上的秦霈忠:

“从今日起,限三月之期,御马监一事若仍查不出个头绪,孤便革了你的职!”

霈忠伏得更低了一些,语带惶恐道:

“臣有罪,谢陛下宽宥,臣定竭尽所能,查清此事。”

第35章合时“赏罚擢黜,皆是陛下恩典,谁可……

为君者一番责敕,秦霈忠趴跪在地,谁也不敢动,立在阶旁的太监显然惯于处理此类场面,将胡卿言抛来的酒碗归置妥当,抬首兀自喊了声“请将军谢恩”,接着,拊掌两声,楼台处的鼓吏适时跟进,东南西北层出不穷的鼓音一下一下送进众人的耳鼓。

这鼓声伴随皇后娘娘时不时递来的关切目光,仿佛一下下敲击着言子邑的心旌。

曲终,鼓声渐驰,台上的人都缓缓地动了起来,水心殿里诸人也都缓动起来。

惟言子邑不敢动。

待她目示右焉跟着众人先走,便站起身,正思考自己是应该原地不动还是迎过去,皇

后娘娘的步子已经流动到了她的身边,含笑按着她坐下:

“你瞧,本宫说无事吧,此事一出,本宫便同陛下说‘要留余地而处人’,哪有抓个细作把自己人都牵扯进去的道理。”

这会儿皇后娘娘的话,仿佛又肩负了这桩事的“核心功劳”。

她起身为礼,“此事多亏娘娘,娘娘恩德,妾身定不敢忘。”

皇后娘娘这个岁数,眉眼依旧带媚,很好地蕴合了端庄和媚态,挨着她道:“外头传言你‘性子冷僻’,今日见右焉与你投缘,可见传言之弊。本宫这头正有一桩事,明说吧,本宫有一侄女,一直心系邢将军,十八了,”说到岁数她叹了口气,“因曾遥见过邢将军一面,说亲的一概不应,便耽搁成一桩心事……这次戎居楼之事把本宫哥哥也牵连进去,他也是虚衔在府,落得愿意四处散散,虽未曾如你兄长般现在仍羁押在校事处,毕竟也受了一番惊吓,本宫这里不能明着说安抚,但也要表表意思。”

言子邑心里漏了一拍,难道——

这是要她参与逼婚?

“邢昭这个性子,轻重长短,尺度之确,漫说本宫,陛下要强免于他,也颇不易应。”皇后言辞之间虽是无奈,但语调里却带着一种与之矛盾的激赏,“本宫想想,他最听靳王的,你和右焉也近,由你出面,我们或在王府,或在行苑,热闹一日,让他们二人能在一处,既了她一桩心愿,本宫在娘家人那里也好交待。”

言子邑心想,邢昭这个条件如果是想要积极参与皇室包办婚姻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时候不得不把王爷端出来挡枪了,她佯装一点无奈道:

“想必皇后娘娘也听说了。王爷端言整肃,平日在府里也是如此,同皇后娘娘说句实话,妾身在府里也要察言观色,若靳王事忙,真是大气也不敢出,缩在自己院里不敢出来,生怕惹了王爷心烦。这次哥哥出了事,人在校事处,妾身也未敢同王爷言语半句。”

“靳王就是这般,太拘谨!”说罢,皇后娘娘带着指点的口吻:“你也太小心,为人妇可是一门学问,一味退忍也不是道理。”

言子邑点点头。

“妾身见识浅短,多承娘娘提点。”

“你当本宫不识人么?你一瞧就是知些世情的,说到见识,”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冷哼一声,眼中转冷,像是从心里蓬生出一丝恨意,但又像顾忌着皇后的身份,马上又收了回去,换了调侃的姿态:“你们府里的苏竹如倒是‘见识不凡’。她是靳王的弟妇,陛下曾让本宫的父亲收他做义女,也算是本宫名义上的妹妹,本宫同她说这桩事,竟然一口回绝,还给本宫讲了一番‘道理’。”

这时舟回,靠了亭岸,便有两个宫女下了舟,从舟前的走道上过来,说舟已备下了,皇后娘娘点点头,携她遥指龙舟,道:

“本宫万事最喜顺水推舟,不喜强人所难。”

这个话是给她施加压力了,还结合了景物和交通工具,信手捏来,浑然天成。

皇后娘娘转望她,“常言道‘事在人为’,你试试,若讲得成,便最好,本宫等你好消息。”

领了个任务从行苑出来,一路上人有点晕晕乎乎,竟然感觉这明池格外景秀壮丽,有山河一片大好,内心一片茫然之感。这四四方方的明池,宫苑外道能停驻车马的地方不多,北边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来来往往的,兴许是今日武人居多,站满了跨刀执枪的将士,也有骑在马上的,马蹄子刨着地面,似乎有些不耐烦,像是已经久等于此地。

在水心殿里看,这些武将看不出什么。这般聚在宫苑外头,甲胄蹄铁在烈日底下闪着簇簇金光,都是高头骏马,人乘其上都显得格外矫健,虽没有多少人,一丛丛地散着,但极有气势,能够想象都是立马能够披甲上阵的。但听得有人一喝,众人都相互招呼,驭动马匹,向一个地方渐拢过去,那地方围着一辆马车,她认得是府里的马车。西面道上来了十余骑,分列两侧,中间两人慢驰着马,一个垂头,一个笑望另一人。

这一对“腻友”赫然是秦霈忠同邢昭。

她扶着侧拦,半探出身:“你们两个到哪儿去呢?”

老秦一张脸发青,闻声探眼过来,再用马鞭指指北面众人聚合之处,喊道:

“王爷说了,让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回去,他有话说,有两个将军在点牛酒钱,有两个在北郊督兵,哦,还有我们李指挥,等人齐了一块儿走。”

“那不耽搁你们,快去吧。”见邢昭投过眼神来,言子邑先按下心中事,笑道:“恭喜将军,得陛下盛赞,实至名归。”

“王妃,我都这样了,你还赞他。”秦霈忠嚷道。

言子邑笑道,“我瞧你还行,心态不错。”

“王妃要不您等等,待事毕我回头去签个条儿,今晚一道把泉兄请出来。”

言子邑心里一动,转念一想——

这难道不要走个流程之类?

便缀了一句:“这行么?是否需等批文之类?”

“口谕都有了,还耽搁什么?当然得把那外戚先请出来,‘稍补过失’。”秦霈忠舒了舒脖子,“不过,胡卿言的两个人,这定然是要公事公办,等往来文牍都结了,才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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