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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安予轻轻抿唇点了点头,手从顾淮的掌心滑落。
顾淮步履匆匆,换上官服就坐着马车去了。晚间备了膳,果真如顾淮所说,他并未归家?。
夜幕降临,柳安予面前的晚膳已经凉透,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柳安予自己都没意识到,话语中染上急切。
随着门缓缓推开,萧氏慈祥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帘,柳安予眸中划落一丝失落,却还是撑起浅笑,“母亲。”
“哎。”萧氏应了一声,将手中端着的小瓷盅放到桌上,这时柳安予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躲在萧氏身后探头探脑,萧氏适时介绍,“这是潇潇,成玉的表妹。”
“嫂嫂好。”顾潇潇龇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嫂嫂好漂亮啊。”
大抵是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的人,柳安予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了一声“多谢”,萧氏送来了一盅银耳汤,还冒着热气,冰糖化?开的香甜扑鼻而来,萧氏和顾潇潇围着她坐下。
“嫂嫂快尝尝,这里面的枣子还是我洗的呢!”顾潇潇绕着小辫子笑道?。
柳安予捏着汤匙,心不在焉地轻轻舀动,胸口倏然发闷。
萧氏眉头微蹙,几次欲言又止地牵住她的手,轻叹一声,“好孩子,你”
不等萧氏说完,顾潇潇揽上了柳安予的胳膊,心直口快地说道?:“嫂嫂,你就放宽心罢,表哥他不会有事的。”
“什么事?”柳安予的手一抖,汤匙碰到瓷壁砸出清脆的响动,她脊背僵直,慌乱探究的眸子看向萧氏。
“顾成玉!你竟敢替考,好大的胆子!!!”
皇帝派人将文德殿内外封得严严实实,只剩孙公公还侍奉在身侧,皇帝气得拿猛拍龙椅,指着顾淮的鼻子厉声骂道?。
“显得你有能?耐,显得你厉害?!”皇帝阴阳怪气的地冷笑了一声,“怎么,科考降你位次,你不服气?女官考核,你也要来横插一脚,你当京城尽是你顾家的地盘吗?!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顾淮跪在堂下,额头紧贴地面。
“朕息你怒!”皇帝气得脏了口,起身抓起一旁的砚台就往他身上砸,旁边的孙公公连忙拦住激动的皇帝,递上茶水为皇帝顺气,“哎呦——皇上,龙体?要紧啊!皇上,龙体要紧”
砚台掉到地上骨碌一声,鲜血顺着顾淮的头顶滴落到地面,他身子一动不动,贴地贴得更近。
“顾御史是体?面人,少有出格的事,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孙公公点头哈腰地为顾淮辩解,听得皇帝气又涌了上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孙公公。
“难不成,还是朕冤了他?”他推开孙公公的茶,一把抓过旁边的奏折扔出去,咬牙指了指,“让他自己看!从李淑宜那搜来的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和你的字迹如出一辙!还有她考卷上的圈红,看到没?有诸多是你写过的策论,难不成要朕一条一条念给你听?你才肯伏罪?!!!”
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眸中好像蓄满了怒火,旁边孙公公连忙端起酒杯,“皇上,皇上顺一顺,气大伤身啊”
一杯烈酒下肚,皇帝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他意犹未尽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上瘾一般。
顾淮缓缓抬起眸子,死盯着皇帝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酒,眸色渐深。
李淑宜是皇女,为着她的声名,皇帝才?没有公然将她绑来问罪,还将这文德殿封得严严实实,就是怕消息泄露。
“臣,伏罪。”顾淮缓缓直起身子,展臂拢手,又缓缓俯下身去行礼,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下颌,一滴一滴,滴在绯色官服上,洇深一小块布料。
“求皇上,重罚——”
酷夏灼得人头昏脑胀,热浪扑脸,血腥味渐渐蔓延。
顾淮帮李淑宜作答女官考核,革职罚杖,刑三?十。慎刑司的庭杖不是昱阳宫侍卫的笞条,一杖杖下去,带着明显的杀意。
饶是顾淮心里早有准备,第一杖打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啊——”顾淮的手臂青筋暴起,狠狠抓住木凳。
昔日同僚在一旁冷眼看罚,他半褪裘裤,股间不着寸布,一杖责背脊,一杖砸臀股。
声声起伏,混着顾淮的惨叫,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滑落流到他嘴里,微咸的带着血的腥气,滋润着他干裂的唇瓣。
比起受罚,同僚围观是更令他受折磨的酷刑,他赤条条的,仿佛魂魄也赤条条地在众人面前袒露着。
伤处火辣辣地渗出鲜血,纯白的里衣血染,如一朵朵绝望的梅花在他的身躯上绽放。
他忍不住仰起头,眼前渐渐被血模糊,却见门口处站着一人。
一身软银轻罗素裙,削肩利眸,背着光站得笔直。
“不,不”顾淮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滴落,他嘴唇颤抖,轻轻摇着头盯着那人嚅嗫。
一方干净的帕子覆盖在他额头的伤处,他瞳孔颤抖,声音沙哑,“不要看我。”
咔嚓。
背脊骨裂的声音在慎刑司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
一滴温热的泪从她含着霜雪的眸中蓦然落下,滴在他脸上。
“骗子。”
“安乐郡主,这地界污秽,血腥气重,还是到外面去罢。”孙公公掩着鼻子,好心建议道?。
柳安予拿帕子盖在顾淮的眼睛上,仰头用手揩去自己脸颊泪痕,眸中无悲无喜,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了,我就在这,看着。”她冷眸落在他断裂的脊背上,声音落在顾淮耳朵里,令他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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