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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南倒是觉得吃的糙一些也比他去把秦氏接回来好得多。他热饭,顺道把染出来的炭火放进炉子里,预备将医馆里带回来的药给煎了。萧元宝见炉子被搬了出来,立马跑了过去。他蹲在炉子前,往里头送了两块小木头和一把细枯草,也不知从哪里寻出了把小蒲扇,在炉口轻轻煽着。炉子里霎时冒出一股白烟来。祁北南提着药包出来,哎呀了一声。正怕说熏着了萧元宝的眼睛,方才过去,炉子里的木头却好生的燃了起来。萧元宝蹲着挪动了些步子,继续小小的给炉子送着风去。“小宝会生火?”祁北南十分意外,火好烧可不好生。萧元宝嗯了一声:“我帮秦娘子生火烧火,秦娘子做饭烧菜。”祁北南闻言眉心微动,正想问他王朝哥儿不做吗,却是瞥见了往院儿里走来了一道身影。于是他不直问,转表扬道:“小宝真懂事,知道和朝哥儿一起烧火帮秦娘子做饭。”萧元宝不知道祁北南套问他的话,只知道被夸奖很高兴,眼睛弯了起来。祁北南带他去县城,还带他去方爷爷家,他喜欢这个哥哥,于是偷偷告诉祁北南:“这个只有我会噢,朝哥儿不会。”听着萧元宝雀跃的语气,祁北南心中微窒,他道:“朝哥儿怎么不会呢?”“秦娘子说他笨,学不来生火和烧火,只教我,我能学会!”萧元宝鲜少受到秦氏的夸奖,而且还是夸他比朝哥儿厉害的地方,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哪里能晓得秦氏是哄他干活儿才教的。只当自己真有比王朝哥儿聪慧的地方,每回做饭,都不必秦氏唤了,自便突突的跑去生火。小孩子不懂得这些,祁北南怎么会不知大人的歪心眼儿,可已知晓了秦氏是什麽性子的人,她做出这些事情来已是情理之中了,只是分外心疼萧元宝。然而这当头上既惊又不是滋味的却是从外头回来的萧护。萧护粗惯了,常年在山上与兽禽打交道,远是个不如祁北南一个混迹官场常年与人交道的人细致。若教他单是听萧元宝的一番话,他还听不出什麽不对的名堂来,只怕是见孩子高兴,会生火了还跟着欣慰。可偏他从山里下来时,秦氏教他瞧见的却都是王朝哥儿待在灶下帮着做饭,他先前还觉着这孩子很是乖顺勤快。王朝哥儿到底干这些活儿少,要装样子可又真烧不来火,屡把火烧灭了去,秦氏常有训。他不明所以,见此还说过秦氏,孩子小,能帮着做活儿已然是懂事的了,何必责骂。秦氏总还说王朝哥儿年纪不小了,农家孩子,得早学上些这基本的活儿才是,不似宝哥儿的年纪,还正是该受疼玩耍的时候。每每听来,他都觉得秦氏好生贤善。这朝听萧元宝的话,哪里是他往昔见到的模样。孩子小,许是说胡话,可他却是亲眼瞧着萧元宝娴熟的把炉子火都给升上了,怎做的假。萧护心里头五味杂陈,秦氏的作为,教他心里像是梗了跟刺似的,想吐又吐不出去,想咽也咽不下。他不明秦氏作何要做这些名堂出来,便是她生的王朝哥儿甚么都不干,他也不会说什麽,何苦如此。又懊悔,自己和萧元宝生疏,这些他从不与自己说,教他好糊涂。“萧叔回来了?”祁北南适时抬头,像是才瞧见萧护似的,唤了一声。萧护吐了口浊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怎起了炉子,这是要煮什麽?”祁北南没说特地带萧元宝去医馆诊脉,只道:“今儿去医馆里给小宝拿冻疮膏,那堂子里的大夫专攻幼童病症,瞧见小宝说身子有些弱,诊了脉来是体虚,便顺道开了些滋补的药。”萧护闻言一急,眉都竖了起来:“怎的会体虚!你们去的是哪家医馆?”祁北南怕萧护以为他们遇了庸医,欺他们年纪小唬人买药,便细细道:“是杨柳巷里的宝医堂,里头的坐堂大夫杨大夫瞧的。”萧护连忙问:“大夫可有说什麽不好?!”祁北南又将大夫说的尽数转达了一遍。萧护悬着一颗心听完,眉头夹得越来越紧。祁北南见此,宽慰萧护:“大夫说只要好好调养着不碍事,我按时给他煎药吃着,到时候再带去城里复诊。”萧护昔日每每只听秦氏说萧元宝好,这朝乍然听孩子去看了大夫,且还诊出体寒气虚,给他的落差未免有些大。他心头不安的又问了一句:“当真只说了这些?”“萧叔放心,小宝有甚么不好,我定不会瞒着。萧叔要是不放心,改日可以带着小宝一道去医馆里再瞧瞧。”萧护有些后怕,又生出对祁北南的感激:“得亏你带小宝去了一趟医馆,否则我还不知。”他蹲下身,心疼的把萧元宝抱起,一时间千言万语,可看着萧元宝两只懵懂的眼睛,却又不知当说什麽了。孙氏就与他留下这么个孩子,若是还有点好歹,他如何与她交待去。如今孩子生着冻疮,身子又还不好,他是光顾着在山里谋生计,把孩子都给疏忽了。当初就因晓得在山里谋生计容易疏忽掉孩子,他才寻来秦氏,好吃好喝的给供着,怎到头来还是把孩子照看成这模样。他心里头乱得很,实在有些琢磨不明白秦氏。若说秦氏亏待小宝,他又觉着不该,可若说没有,孩子又却是养得不好。当初萧元宝寄养在方家,他始终觉得不是长远之计,自又粗手笨脚的不是个能照看好小哥儿的料子,便托信得过的媒人打听,寻个可靠良善的妇人做续弦照看孩子。媒人与他是旧相识,人品也不错,为之寻合适的人还跑了好长一段日子。后来好不易打听到芳菇村的王家死了男人,留下了寡妻和一个哥儿。寡妻也不过年逾三十,便正是秦氏。秦氏的男人姓王,比她年长十余岁,当初她家里头有了难处缺银子使,这王家给得礼钱高于一般人家许多,便是不登对,秦家也还是把姐儿许了过去。这秦氏嫁去王家日子并不好过,那丈夫是个半吊子风水先生,银钱时来时不来。且正如秦氏所埋怨的,又好亲戚好朋友,外头体面穷大方,家里人过得是有苦难言。成亲十余年,哪怕秦氏料理得一手好汤水,十分的孝顺王家长辈,好生生的伺候着公婆,可只出一个哥儿,王家人还是不喜这媳妇。风水先生醉了酒对她也是动辄打骂,日子过得苦。不想意外来的突然,一回那风水先生出远门,竟醉酒给死在了外头。秦氏至此失了丈夫守了寡,然而王家的长辈非但没有怜惜孤儿寡母,反倒是因她没儿子,处处嫌恶欺辱,想把娘俩儿赶回娘家去。萧护得听消息,想着如此受过难的妇人,当是更懂得心疼人。于是自又请人打听了一二,与媒人所说无误后,便去促成了这桩亲事。秦氏初来萧家时,确实是十分良善贤惠的,当真做得一手好菜。她总说谢萧护将他从苦窟窿、泥窝子里拉出来,待萧元宝也很是好。一回他提前从山里回来,未曾告知家里,回来时撞见大雨出去给风寒发热的小宝请大夫的秦氏,一身摔得是污泥。给孩子吃了药,又守着萧元宝大半夜,直至烧褪去才肯去歇息。萧护瞧在眼里,他觉着后娘做到这份儿上,也没旁的话说了。他也私下问小宝,秦氏对他好不好,孩子说好,喜欢秦氏。于是萧护没再疑过她,把自己挣的银子大多也都交给了她管着,自由花销。有这些往事在,一日下来萧护原本冷静了许多,想着自己长久的山里住着,秦氏一个人操持着家中,拉扯着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夫妻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怎有不拌嘴争吵的,犯不着因一些小事就大动干戈。他是男子,不必要与妇人太计较,能低头便低些头,待着明日一早去趟丈人家中,还是把那娘俩儿接回来。可这接连晓得的这些事儿,冲击着秦氏在他心中喜爱孩子的印象,他心里头乱得很,还有甚么心思去接人。祁北南见萧护的脸色不太好,他心中却微顺,纵然他晓得秦氏什麽面目,小宝又吃了她什麽苦头,可这些话,他到底不好与萧护直言。一则他才来萧家,不过日间就同萧护说秦氏的不是,萧护当如何想他的用心?秦氏毕竟来萧家已经一年有余,且先前还在萧护眼里是个不错的人,他这一来好好的秦氏就不是了,只怕人还以为是他挑的事端。他若说长辈的不好,说到底就是在挑战年长者的威严,不论事情究竟是不是长辈的错,大人首先觉着的还是这孩子主意大,心眼儿多,不知感恩,不安分;长辈欢喜的,还是顺从,容易拿捏的;他若直言硬碰硬,这关头上太过得不偿失,彼时被赶走的怕会是他。二来,纵然秦氏霸道确有其事,可他到底在萧护眼中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以及还有一个更小的萧元宝,两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大人会觉着胡话或是误会居多,说的再多,未必全然相信。另外,秦氏总归是萧护去娶回来的,两人是同床共枕一体的夫妻,乍然与萧护说他妻子的品行败坏,作为男子,也扫了他的面子,即便是面上不说,心里头也不会多敞快。与其如此,祁北南情愿多费些周折,教萧护自行去发觉秦氏的面目,这比旁人说一百句一千句都要管用得多。过了两日,祁北南收拾了在城里买的半斤棉花,另拿着萧护一早准备要送给方家的东西。一块三斤左右重的熏腊肉,一包白面,以及半罐子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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