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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昨日医馆的小女娘。
“郎君,我们昨日说好的,这人不论如何都得给您送过来。您且让让,我让人抬进去。”
也不等苏父回答,指挥着几位身穿短打的役夫就要往里搬,前脚抬春凳人刚过门,就出了大问题。
苏府的宅子是苏夫刚做官那年买的旧宅,据说一进的小宅子少说得有40年了,比苏父年龄还要再大上几岁。那时候盖房子都是小门小户,门不过3尺。
可眼下这春凳就不止3尺了,这让几人犯了难。
其中一位役夫试着换个法子,“要不,把人背进来?”
却被医女一口否决,“不行,现在人还有口气,一会儿再把这口气给颠没了。”
那该怎么办呢?
苏父思忖不过片刻,便当机立断,给出决策。
“拆门。这门砸了,再将两侧围墙凿去一二,准能进去。”
此话一出眼都不带眨一下,仿佛拆得不是自己门板围墙。
说干就干,请来抬人的役夫本就个个身材魁梧,体型健硕。拆门凿墙这种力气活根本不在话下,四人拎起榔头,一阵叮叮当当。
苏达就是此时醒的。
半梦半醒中,还想着家里的屋顶要修葺一番,听这动静,难不成是阿耶请人在补屋顶?可转念一想,她阿耶哪里来得钱请人,难不成自己老胳膊老腿亲自上阵?思及至此,倏然清醒,阿耶虽然学问不错,官当得也不错,可这做工这样手艺活是真的不太行。万一从房顶上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胡乱套一身衣服就往院子奔去,仰头打眼一看,哪里有人?可叮叮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她闻声去寻,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院可藏不住人,扭头就看见从影壁边露出的半条胳膊。
手臂上凸起的肌肉被汗水浸透,黝黑发亮,像抹了一层油。四位壮汉正手持榔头猛锤那已经风化得堪比豆腐块的灰色墙体,动作麻利,倒是不怎么费力。
满地碎瓦断木,细看还能找到碎裂的正脊安吻兽残骸,雕着缠花纹的雀替混在一堆石料中十分抢眼。
苏达对面的墙上正斜靠着两块榆木门板,干巴的木纹如老人脸上的褶皱,密密麻麻不知凡几。估计再过两年,就会自己裂成几块。灰扑扑的铜首静静地躺在上面,连铜环都锈迹斑斑。
工匠、拆下的木门、正在被凿的墙、一地的木石块。脑子乱哄哄地将这几条信息串连起来,她靠近正在指挥的苏父身侧,扯扯他的大袖,小声询问,“阿耶,咱们是要换新门吗?”
可叮咣声此起彼伏,堪比蚊蝇的耳边话苏父哪里听得清楚。吼着嗓子大声问,“说什么?”
“我说,是在换新门吗?”
还是门外的女郎耳力更好一些,指着春凳上的人扬起嗓子,“你们家门太窄,要拆门才能送去进!”
她闻言如遭雷击,强忍着头晕靠在影壁上撑着身子。
心里念着可不能倒下,若是那医女漫天要价可怎么办?
她还记得,这家医馆的看诊费都要100文!!!
“今日抬来的小郎君是苏……
面前的役夫肆意挥洒着榔头,一下一下不像是敲击在石墙上,仿佛在凿她的心尖肉。
空旷的门道遮不住视野,凿了一半墙更让人将这个巷子都一览无遗。
那仿佛镶了金的男人正安安稳稳地趴在春凳上,一旁的女娘还时不时地细心查看他的状态,将不知何时垂下的手又搭回春凳上。修长的手比女娘的还细腻许多。
苏达绝望地看着眼前杂乱景象。
眼神淬毒地又剜向春凳,就是因为他要进门?所以,把我们家的门拆了?!!!
恍惚间,那春凳上的人好像动了下脑袋。
苏达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满脑子都是做门要花的钱!!
攥着缝在内里夹层的瘪瘪荷包,抓心挠肝,如鲠在喉。
电光火石间,也不知想起什么,不管不顾得往西室跑。
入了小厅拐入内室,东室阿耶住,西室是苏达的屋子。
她进了屋子做贼般环顾四周,从四棱槅窗往外望,正好能看到影壁。思及二三还是将支木卸下,将小窗合上。
这才又把视线重新瞄准衣柜,可心思却不在衣柜里,而是铆足劲头仰着脑袋去够那衣柜顶上。奈何实在太高,横扫一遍室内,除了睡觉用的床桌,再找不出第二件像样的家具。
只得拼命踮着脚,将整个身子绷直才将将能伸手上去。
沿着柜边摸索两下,丁点东西都没摸到,反而胡落一层厚厚的陈灰,被呛得眼角落泪。
只好去寻摸屋里更为合适的垫脚,一圈望去,眼睛不由自主就落在那有点不堪入目的高脚香几。
初衷是小厅缺一张放置花瓶的香几,苏达为了节省那点钱就建议苏父做一张。
所以这张香几从最初的选材到切割和最终成型都是苏父一个人劳心劳力所为,可奈何这张香几成品后四脚粗细不一,实在不美观。阿耶本来还想再抢救一番,但本就为此伤了手,便被苏达抢来放到屋子里搁香炉用了,免得他再折腾。
当然这也侧面证实了还是得物尽其力,人尽其职。
香几虽四脚粗细各异得像是有各自不同的阿娘一样,但好在还算稳当。她将香几拖到衣柜旁,扶着柜子上了香几,站稳后刚好可以看到柜顶。
柜顶的边沿被抹去一层厚厚的尘土,是她刚蹭的。再往里就是完整没被破坏的落灰,层层灰下有一个木制小盒,依稀还能看得出是红花梨的。
苏达唇角止不住上扬,果然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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