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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枢一瞬间握紧灯笼柄,停在原地,久久注视金银交汇处,半晌后,缓步走进殿内。
此处是为了先帝玄修而特意修建的殿宇,里面布置稍显清净,不似皇宫那般华丽气派。
他的视线扫过殿内地面的金砖、一些用了金漆物件等,最后停在天子常服,盘领窄袖,四团盘龙纹,烛光微晃,胸口五爪金龙,威仪赫赫。
贺枢缓缓闭上眼睛。
“天亮之后,叫钦天监监正即刻进宫。”
*
离开西苑,江望榆直接去了官署,原本想去找吴监正,却听到书吏说吴监正压根没有来衙门,吴家来送信的长随说一大早就进宫面圣了。
进宫?
昨夜的天象好像没有异常之处,有什么大事值得天子亲自召见?
她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答案,脚尖一转,走到主簿厅,递出牙牌,“还请何主簿交给吴监正。”
何主簿收下牙牌,说:“你昨天值守辛苦了,监正说让你今天回去休息,明天再来衙门当值。”
江望榆应了声是,离开主簿厅,在原地停了会儿,没有着急回去,走向历科办公的堂屋,想去找一下兄长。
她选了条小路,拐过转角,前方是一个小角院,用来堆放一些闲杂物品,一般很少人经过,此时门口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她不欲多事,懊恼自己不该贪图便利走近路,正想低头快步经过,角院里响起一阵说话声。
“你说圣上特意让江望榆当天文生,还能回衙门当差,会不会是以后想把她纳入后宫?这次吴监正还特意叫她去西苑值守。”
听见自己的姓名,她脚步一顿。
“这不一定吧?前朝有女子被册封为国师,本朝也有女官,圣上或许只是看中她的才能?”
“谁知道呢,今上登基十年多了,一直没有册立皇后,也没有封妃子,后宫空的都快像我的钱袋子一样了。”
“你小心点,嘴巴别乱说,我可不想被锦衣卫抓去诏狱!”
“我这是关心圣上,再说了,圣上出孝一年多快两年了,不说礼部,其他衙门奏请圣上立后的奏章,每个月都堆成厚厚一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别跟朝里那些大臣走太近。”
“嗨,你怕什么,这是我去礼部的时候,听他们的人说的。”
“不过当初连韦谦彦都没能劝动圣上立后,我看现在这位郑首辅,更难劝动。”
“确实,这位新首辅……”
院墙另一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题也偏到日常当差时遇到的烦心事。
江望榆沉默听了半晌的墙角,放轻动作,快步走远。
穿过月亮门,视野逐渐宽阔,她低头揉了两把脸,走进屋里,瞧见没有其他人,悄悄摸到书案边。
先前还在伏案写字的人转身,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正准备捂他眼睛的双手。
“又想玩猜猜我是谁?”
她讪讪地放下手,“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就你那脚步声,还想骗过我。”江朔华问,“刚从西苑出来?怎么不直接回家?”
“我不困,来的路上吃了早饭,就想来看你忙不忙,我能不能帮上忙。”
“不忙,差事是做不完的,不用着急。”
江望榆看看桌面,堆积的文书不算多,“也好,那我先去趟回春堂。”
“去找阿月?”江朔华打量妹妹,“你不开心吗?”
“没有呀。”她故意放缓语气,听上去和以前无异,“哥哥,你干嘛突然这么问?”
江朔华上下看了她两遍,直接站起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十五,别累着自己,现在家里的事情有我帮忙扛着,有事一定要告诉哥哥。”
“嗯!我记住啦!”
直到离开官衙,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江望榆揉揉脸颊,低声呢喃:“有这么明显吗?”
她使劲多揉了两把脸,力气大得差点把自己捋脱了皮,再走进回春堂后院的时候,努力控制语气如往常般没有异样。
“孟郎中,我来找孟姐姐。”
“她在屋里呢。”孟郎中抓弄簸箕里的草药,“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你都叫月儿姐姐了,以后叫一声伯父吧。”
她从善如流地改口唤了声伯父,走到孟含月住的屋子前,抬手准备敲门。
“是阿榆吗?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直接进来吧。”
孟含月坐在一张宽大的长案前,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两把长长的黑色胡须。
“孟姐姐,你动作真快,这就做出来了吗?”
“之前一直不得空,正巧最近医馆不忙,我抽空给你做假胡须。”孟含月举起一把胡子,“七夕那把被人割断了,修复更麻烦,我干脆做了新的。”
江望榆在她的对面落座,接住胡须仔细查看,跟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
“涂在脸上的药粉。”孟含月的语气忽然带上一点激动,“七夕的时候,你不是被认出来了吗?这次我改良了药方,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认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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