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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有出老千。”他道。他的手法看上去是依葫芦画瓢,那白净面皮也说不出什么,摆摆手说罢了。李群青却在后头,眼睁睁看着许鹤山在底下动手脚,别过脸去对着棚外笑了。她听李鉴说,许鹤山少年时也是标准的纨绔,什么基胜楼长乐坊都是人家玩剩下的,只是此人赌艺实在不精,好在脑袋聪明,偷奸耍滑还是会一些的。“无妨,兄弟,那盐引卖给你。”白净面皮道,“我们不为难你,一是人无信不立,二是那盐引实在烫手。这样,一百两白银,一百斤盐引。”“太贵了。”许鹤山道,“据我所知,京畿之地,盐最贵时不过四百文一斤。”“你也不像是老百姓。”那边一人冷笑道,“别当我们不晓得,有的是达官贵人高价收拢盐引,用盐压布衣一头,好做一方土皇帝。”原来如此。许鹤山点头,起身对他们行一礼,回头对群青道:“拿我飞钱来。”他在其上盖上萧氏钱庄的印信,又画了押。对面的接过去看了眼,仿佛很了然,遣人取来盐引凭票,用匣子装了,推到他面前,道:“早说是老爷的人,也不必如此麻烦了。”“做事得按规矩。”许鹤山道。他捧着盐引离开那码头,引着李群青一路沿着河岸向上游处去。潮水沾湿二人鞋袜,远远看见一艘舟船,一人于船头挥手,正是萧家管事的周重五。“已安排好了,使君先上了船。”他道,“几位,潮平岸阔,一路顺风。”许鹤山向他道谢,自己登了船,却不入舱内,只站在船头,待那江风灌满袍袖,一只白鸽箭一般过来,羽毛般落在他肩侧。群青将自己写的书信绑在飞奴脚上,问他:“正使可有什么要同小师叔说的?”“并无。”许鹤山垂眼,“我已然功德圆满了。”一切连环,首位相扣。他其实更好奇,自己那张飞钱究竟会飞到何处,白净面皮家的老爷又是何人。或许终有一日,那飞钱会重新被端到他面前,以另一种面目,送他人下地狱。毕竟飞钱上,他将萧家钱庄的印盖倒了。逐臣第三十三谢之问是被退园看门的小厮摇醒的。是夜月明星稀,有人也敲门,将那门环叩得急促无匹。谢之问高声问了几遍,只听见外头是个女子,重复一句话道:“孟侯在否?”“哪来的野妇。”小厮嘀咕一句。谢之问听出了蹊跷,叫府兵在门侧架着刀枪,自己将门拉开一道,才提着灯看了一眼,便急忙将那所谓“野妇”请了进来。来人正是何昶发妻安人王芙。谢之问请她进来,一路提灯将她领到正堂。孟汀府上迎来送往的事都是他在操办,他虽不过问庶务,却也能多少猜到王芙的来意,好言安抚了几句。王芙是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几乎与他平视,颇有林下风气,此时虽然有些慌乱,却仍尽力自持着,道:“孟侯也在宫中,不会同遇变故了罢。陛下如今反而在野,生怕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作乱。”“安人放心。”谢之问道,“有我家侯爷在,长安绝不会乱。”“好。”王芙望向门外,握紧腰间牌符。“今晨若是不见我郎君,我便要闯宫去。”她道,“即便我命绝今日,恩义断然不可失。”却说兵部的闭门议事一直拖到了夜半,将轮换的都尉名目从头捋了一边,又将卫所布防之类分说,最后才扯到西羌的防务。听说白水关那边已经打了一仗,军报回传,有所伤亡,所幸将那群胡骑全歼了。听到此时,孟汀微闭了眼。五月天山,应仍飞雪。那群老臣话语间绕了几圈,拿眼看着他,嘴上却都不提什么关切之事。他在满座赤红衣冠之后身披明光铠,手捧兜鍪,几乎是下一刻便可上马出征。这是他孟氏三代的职责,而留在长安则是暗潮所推。况且李鉴说了,不调他。只那一句话,孟汀心头的动荡便毫无理由地全部放下了。即使在长安大殿前的夜雨里,他有过刹那怀疑,疑那明月未肯照他,此刻他也有所释然。他是想将李鉴安放身侧,求他安稳无病痛,可他知李鉴是天上月,终南雪,身外风,于人世淡漠而自由,不可困于退园,不会迷于恶风波。孟汀要做的,不过是助他奔马疾驰,直追扶光。他们二人,各自于波诡云谲之间将自己裹上坚硬的甲胄,情意少从口出,言语间也是不报所忧。朝中对孟汀的提防与暗箭,李鉴的病与铤而走险,都是一根根尖刺,扎在他们于钟南山谷间相握的手上,鲜血淋漓,而指尖交缠不松动。“雍昌侯,禁军大统领,金吾卫大将军孟汀接旨!”大殿空旷,惯有回声。身前众人回过头来看他。陌生的面孔,有的畏惧,有的好奇,有的面带讥诮。他愣了片刻,即刻单手托着兜鍪跪下,道:“臣在。”“户部造册核账在即,多有地方官员使君来往长安,京畿之地人流杂乱。为保长安无虞,令城外各营加强巡防,抽检客商,劳侯爷全权负责,七日内遍巡各营,亲持演武。”那宣召的文官道,“孟侯,接旨吧。”孟汀只听身后的胡伯雎骂了一声。他抬眼,再拜,朗声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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