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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一样,共享漫长昏糜的夜。她起身去冰箱拿了酸奶喝,喝了一大罐,试图用这种方式唤回自己。结果没几个小时她就拉起了肚子。爸妈都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吃坏了,结果量了体温发烧了。还吐。她在洗手间吐得直扶墙。她快受不了频繁往洗手间跑了,匍在床上胡思乱想,干脆在洗手间放一张沙发才好。才病了半天。她就变了个样,腿打不直,胃痛得难以休息,平躺侧躺都不对。孟秋不大想打扰父母,查了查症状,应该是肠胃炎,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想保持体力,午餐好好点了粥,结果塞了两三口,胃里一阵灼烧,再也吃不下去。她吃了退烧药,重新躺回床上,盖了点被子,借着药劲昏昏沉沉睡过去。然而身子烫得受不了,真正地在火上烤,一个下午似梦似醒。手机里有两个赵曦亭的未接电话。孟秋眼皮软得睁不开。她听到了,但脑子反应有些慢,没来得及接。赵曦亭很有耐心地打来第三个。孟秋把手机压在耳朵底下,蹭着那股冰凉,在他开口之前,没什么力气地解释,“不是故意不接的,我不太舒服。”那边很短暂的沉默。孟秋提起力气看手机,差点以为被自己挂了。屏幕上的分秒在走。“没想责怪你。”“开视频好吗?我看看你现在的状态。”意外的,赵曦亭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柔。孟秋这次没拒绝。她不太擅长麻烦别人,让人知道生病就好像麻烦别人了一场。但面对赵曦亭,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麻烦他。镜头里小姑娘半闭着眼睛,脸藏在头发里,唇瓣又红又干,干得起皮,她的眼睛还是清澈的,只是软的,细弱的,像无力生长的生命体。才一天没联系就弄成这样。赵曦亭四肢像灌了一阵雨,从南方吹来的雨,灌得通体微凉。他长睫定住,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人,没有立即说话。“没什么,就是吃坏了东西,可能是肠胃炎。”孟秋解释。她甚至没有力气观察赵曦亭在哪。只听到他的嗓音温得像一盅汤,平平和和地从屏幕对面探过来,叮嘱:“我给你找个人,陪你去医院。”“成么?”孟秋不想去医院。医院对她来说有点遥远,她平时不怎么生病,就算感冒咳嗽休息几天就好了。况且这次除了烧得厉害一些,腿软一些,也没有什么的。或许明天就康复了。赵曦亭听着她的沉默,鼻息喷出一缕轻笑,呼吸深长,有些无奈。“真是小孩儿。”“孟秋,能不能好好顾惜自己?”“是不是连爸妈也没说。嗯?”孟秋和他这么平平静静说话,有点像回到刚认识那会儿,他也总说她是小朋友。赵曦亭不容她耍性子,直截了当强势道:“半个多小时后有人会来带你。”“你要是不肯走,我直接给你爸打电话。”孟秋听得脑子一嗡,瞥了瞥他说到做到的表情,径直就坐起来了。他要是这么打电话给爸妈,他们没关系也变成有关系了。赵曦亭给她安排了辆车。医生诊断就是肠胃炎。和孟秋推测的大差不差。但还有一样。她这次烧这么厉害,还因为吓着了。医生问她发生过什么。孟秋看了眼陪她的人,摇摇头说没什么,却想起惊魂不定的那个晚上,清凉冷白的灯一簇簇扎进眼里。原来她以为已然忘掉的纵横交错的情绪,都分裂成一片片,变成了失衡的梦境。除了挂水,医生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爸妈回来听说她去过医院,急坏了,问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他们。孟秋只提了肠胃炎的部分,说没什么大问题。何宛菡有些自责,“冰箱有段时间没清了,是得理一理,夏天天气热,细菌多,以后开瓶过的东西都不要吃了。”“不光秋秋,元纬你也注意点。”孟元纬点点头,手背试了试孟秋额头,慈爱道:“不烧了。明天中午爸爸回来给你做饭?”孟秋心里暖了暖,温声安抚他们:“打完针就好多啦。没事的爸爸,你们来回不方便,明天我还要输液的,去外面吃好啦,会吃干净的东西的。”-输液要输三天。第二天赵曦亭悄没声就来了。来之前他问她在哪。孟秋说在打针。没几分钟赵曦亭就出现在了医院输液大厅。孟秋径直看向修长的身姿。消毒水弥漫的白色灯影里,玻璃有点反光,那点反光担在赵曦亭肩上,稀稀落落漏出山崖残雪的冷寂。赵曦亭的长相太出众了。孟秋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但在此刻,他陌生得像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画。时间和面容在轨道上各归各,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新的人。她听到耳畔小孩子打针的哭声,再眨眨眼,还有人咳嗽。她定定地望着他,仿佛是周遭病气里最健康的一抹。赵曦亭姿态矜贵,自然不少人偷瞥他,他过来孟秋面前,说的第一句却是,“怎么低头了,不想见我啊?”“让人给你单开了病床,去躺着。”孟秋坐到病床上,没有立马躺上去,看着桌几上摆了一束很好的花,白的粉的都有,她认不出名字,不是玫瑰和百合,闻着很淡雅,多半有些安神的功效。为这抹安神,她不知怎么看得烦躁,连病房也不想待了。她垂睫两只手迭在一起,针管上的胶带没有黏好,她右手慢腾腾磨着翘起来的地方。赵曦亭俯身想抱起她,要把她放到床上,孟秋像鱼一样滑开,他哪会给她拒绝的机会,两只手牢牢擒住她的腰,长腿也一起往床上跪。孟秋手臂摇摆推他,输液袋晃起来,赵曦亭就停下了,两人保持半抱半推的姿势。他松开手,等她坐正,手想搭在她肩上,像要摸她的头,孟秋侧了侧,连碰都不让他碰。赵曦亭神色寡淡地俯视。孟秋不敢看他表情,抿唇拨弄床单上的带子。赵曦亭蹲下去给她脱鞋,扼住她脚踝,不让她动。要不是她手上在打针,应该也是挣脱不得的下场。赵曦亭两只手撑在她两侧,俯身,垂眼盯她睫,几乎抵住她额头,笃定道:“在怪我。”孟秋顶着他的寒气,头不敢抬,但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轻声说:“哪儿敢呀。”“为什么不敢呢,孟秋?嗯?”赵曦亭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她压向自己,轻轻捏起她下巴,“你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敢?”孟秋想起睡不好的那几晚,医生说,如果不是受了惊吓,抵抗力下降的话,她也不会烧得那么厉害。她已经很努力不怕他了,也很努力在迁就他了。她真的很努力了。孟秋清澈的眼睛抬起来,平静地放在他脸上,和他较真,“你问问你自己,我真的可以吗?”赵曦亭眉宇浅浅拢起,淡声说:“可以的,孟秋。”孟秋在他眼睛里找自己,很小的一簇,正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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