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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章书旗把包随手一丢,就一头倒在了下铺的床上。
乔镜注意到,这个宿舍的面积十分狭小,床铺也都是全木质的老式上下铺,墙漆已经有些斑驳,也不知道是因为上了年头还是纯粹的质量不好。
“乔镜,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章书旗没注意到宿舍内的另一个人已经很久没出声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很是闷闷不乐,“我家马上就要搬到南方去了,因为家里人说北方这边很快就要乱起来了……可是我不想走啊,我还没毕业呢,而且如今这年景,你告诉我哪儿不乱?”
乔镜把东西放下,安静地坐在房间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一时无言。
因为他不知道章书旗家里的具体情况,而且乔镜私心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他现在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008,就是因为乔镜对历史太熟悉了,也太清楚接下来在这片土地上会发生什么了。尽管知道最后他们胜利了,但是过程实在是太惨烈,乔镜不觉得自己的心脏有强大到可以见证这一切的地步。
他只想回家,呆在他那个干净又温馨的小家里,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应付时不时找上门来的景星阑,写写自己想写的故事。
如果实在在家里呆闷了,或者没有灵感了,就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市中心转一转,看一看城市里其他普通人们的生活。
仅此而已。
“那你……”沉默良久,乔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礼貌性地说两句话,毕竟这个宿舍里也就他们俩人,“有和家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吗?”
“说了啊,”章书旗愁眉苦脸地爬起来,“所以这段时间家里都不给我钱了,曾兄他们几个昨天还约我去跳舞打牌呢,我都推了。”
他痛心疾首地一拳砸在床板上:“可他们也不想想,我章书旗是那种因为强权和金钱而低头的人吗?不就是打不了牌么,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屈!”
乔镜:“…………”
搞了半天,真正让你纠结的原来是打牌。
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章书旗从上铺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他问道。
“买报纸。”乔镜淡淡道。
现在还不知道008在哪里,他刚才在心里呼唤了很多遍都没有应答,所以也只能先既来之则安之,做好长期呆在这个时代的准备。
“哦……那你可以去图书馆看看,”章书旗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报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的确不可或缺,“不过那里的都是旧报纸,新的你还是上街去买吧。”
乔镜已经从抽屉里翻出了钱,他看了一眼,又是不认识的纸币和铜板,还有一些银元,估计这也是平行世界的差异之一。
听到章书旗的话,他默默点头,把挎包里的课本都拿出来,拿了点儿钱便背着包走出了宿舍。
这边的时间正逢冬季,街上寒风簌簌,但就和之前乔镜在校园内看到的一样,因为巴黎和会召开的事情,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还有人在街上放起了鞭炮庆祝,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乔镜一路走来,脚下的道路还算平坦,但基本看不到什么三层以上的高楼,都是平房。环境有点儿像是现代社会的郊区地带,只不过更加破败荒凉一些。
越靠近市中心,四周的建筑物看上去就越是现代化。
等视野中开始出现老式的路灯和崭新的小洋房时,乔镜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内城里又是另一番天地,尽管还是有不少衣不附体的乞儿蜷缩在街头巷尾,但各种铺子依然开得红红火火。人力车夫拉着富人家的小姐太太一路走街串巷,一堆人围着看街头的卖艺表演,时不时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还有卖糖葫芦、馄饨和豆汁儿豆花的小贩在高声吆喝着,熟悉的叫卖腔调让他恍然间回到了童年。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煎饼香气,乔镜的表情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大街上站在穿梭不息的人流中,望着不远处正忙着往门口挂红灯笼的报社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刚要抬脚往那边走去,突然身体被人从后面用力撞了一下。
幸好乔镜反应快,反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角:“你干什么!?”
人群中,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见出手不成,那小偷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立马放手,不等乔镜说第二句话,便飞快地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动作之快,一看就知道是个中老手。
乔镜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包,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望向他逃走的方向。挎包已经被人用利器划出了一刀大口子,幸好里面的钱还没被人偷走。
旁边穿着灰布袄子的菜贩操着一口京腔对他说道:“学生娃,别搓火儿,这小叫花子油着呢,你可斗不过他!”
乔镜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倒不是生气,而是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那个小偷的面孔明显还十分稚嫩,一身衣裳破破烂烂满是尘土,四肢细瘦的像只猴儿一样……目测应该不会超过十四岁。
放在现代,才正是上初中的年纪。
但他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本来就一副学生打扮,上街还到处左顾右盼,一看就知道是个肥羊。
这个时代不比百年后,别说小偷了,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屡见不鲜,就算是在大城市,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估计也不少。
他在街边的报童手里买了几份今天的报纸,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标题,除了一些政治事件外,最让乔镜感兴趣的,还是上面连载的一些白话小说。
比起现代的网文,这些白话小说更多的继承了封建社会末期的长篇章回体小说和演义小说的色彩,不少都改编自现实社会中发生的事件,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作者本人的插话,宛如说书人一样的形式,算是两者之间一个较为漫长的过渡期。
而且乔镜能明显看出来,不仅是文学的题材,就连作家对文字的运用方式也在处于巨变当中——
这才翻了两页,他就已经看到不下三篇白话文和文言文两派的唇枪舌剑了。
虽然乔镜也不是不会写文言文,但是作为一位从现代穿越来的作家,毋庸置疑,他肯定是站在白话文支持者这一边的。
只是他一个现代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时代的白话文支持者那么激进。
他们不但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文章,要求立即废除全部古文,还说要废除汉字,采用英文字母或拉丁文作为书写方式——这一点,恕乔镜实在无法苟同。
他翻了足足四五份报纸,终于在《东方京报》的第六版中发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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