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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千昙还未开口回话,裳熵已递了半个身子在她之前,未有言语,气势隐发。
无论是什么妖物,受这一激,都要凛神。那顶着灯脑袋明显非人的妖物似有畏惧,但并未躲闪,身形低了些,仿佛在打量什么,接着一问:“这位可是灯潮酒楼的常客?”
听见这句问话,裳熵像是在陌生之地突遇熟人,眸中警惕瞬间降下些:“是。”
接着,她似想到什么,眉目舒展。
那灯妖让开前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成想这位姑娘是与您一起的,小的给您让路。”
他除了脑袋是灯,身体还是人形,露出来的手五指分明,肤色正常,行为上也没有妖物伪装时的荒诞感,仿佛只是在日常做自己的事。可这份恭敬迎客的自然态度,在明显异常的环境里显得更加古怪。
慕千昙早年看了些妖物相关的书籍,可从未接触过此类,单单从这里瞧不出什么,瞄了眼他全身,还是得不到答案。再看裳熵已恢复胸有成竹之样,她心情不明的轻哼一声,懒得多问一句,朝前望去。
脚下传送阵的光晕已彻底熄灭,此下唯一的光源来自那灯妖的头颅,这点光亮连他自身都照不清晰,更别提看清路在哪里,外头从天到地都是密不透风的黑暗。
她们来时不算是正午,但也是阳光充足的白日,仅仅一瞬之间,不可能黑得像是沉入水底,连一颗星子都没有,这并非时间的挪移,而是换了空间。
更况且,这里可是灯城,灯比人都要多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般光景。
见客人都站立不动,四处打量,就是迟迟不走,那灯妖有些奇怪:“您二位是在等人吗?”
慕千昙却向他身后看了眼,答非所问道:“你身后是谁?”
灯妖微奇,转头望去,分明是一片黑暗,他却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笑道:“那位是小的朋友,客人怎么问起这个。”
他的动作非常流畅,即使看不到脸,也能想象出那副神态,语气也正常。
再次检验,依然是这个结果,慕千昙浅浅凝眉思索。裳熵微微侧过头望着她,似想要开口,又保持沉默。
自然之中,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想要修行,可谓是难如登天。它们没有得天独厚的灵力储备,也没有与自然灵气接触的通路,只能靠机缘造化:是否有沾着灵力的人或灵兽路过,是否恰好在某一片风水宝地里等等。
若是条件机缘不够,千万年过去也只是顽石废铁一块。而像灯笼这种后天人造的死物,则又是不同。它们被手摧毁,又诞生出新的形态,这个过程中已重新搭建了那条通路,只要沾点血汗故事,来点时间沉淀,修成人形也并非多困难。
只不过,用这种方法修成的妖物,往往会体现出死物本质或者主人的特征,会有明显的模仿感,或突兀感,像这么自然的,和普通人一样随意动作的,少之又少。
慕千昙轻轻昂首,搜遍身体,仿佛刮干净碗底一样刮出些灵力,释放出去,如一阵薄雾,裹在灯妖周身。她问道:“近日灯城可还平安?”
那灯妖毫无所觉,开始思考灯城的近况。而丝丝缕缕的灵力滑入他的身体,尝试探寻经脉走向。
少顷,灯妖回道:“近日灯仙会降临,算是灯城头等大事了。”
虽说还未细细打听灯仙降临是怎么一回事,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几天灯城惊动了无数修者的怪异状况,就是那位灯仙造成的,便继续沿着这个深入询问。慕千昙道:“你说近日,有没有更准确一点的时间?”
灯妖笃定:“就在今晚。”
慕千昙道:“你见过它?”
“没人见过。”
“那你怎么确定它会在今晚过来。”
灯妖语气微变,带着恭敬与期待道:“它给我们托梦了。”
民间对于神的认知与仙界是不同的。未曾接触过灵气的人,对于神仙甚至修仙相关的事都知之甚少,所以只能凭借自己的理解去定义。
除了种种降神仪式,托梦是他们认为能与神仙交流的最直接方式,且这是由神单方面发起的联系,带有选中的意味,承受梦境密语的人,就会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慕千昙轻点头,与此同时,她放出去的灵力也已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得到了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答案。
这人体内空空荡荡,经脉滞郁,堵塞完全,丝毫没有受过灵力开发,甚至妖力也没有,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殊之处的凡人。
可他上面占据了头颅位置的灯壳不似作假。
慕千昙心中有了某个结论,不过这个想法还需要验证,并且为了准确性,需要再去多多见一见其他的城民才行,便先按下不提。
她背在身后的手勾勾手指,那游走在“灯妖”体内探寻状态的微末灵力又飘出来。
对于不使用吃啥补啥的能力,就相当于没有战斗力的她而言,在正常状态下的任何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是珍贵的。况且她本就受重伤,之前的受伤方式还是透支,体内匮乏的不行,这缕灵力是“倾家荡产”挖出来的,来之不易。
本想召回留着后面再用用,可那本就稀薄的灵力像是垂暮老人,短暂执行个任务就耗尽了生命,在空气中挣扎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回到她身边,便顷刻消散。
“.....”
慕千昙有种微妙的尴尬感,好在她一向掀篇快,轻甩袖子,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还是第一次来灯城,你带我四处转转,我给你报酬。”
城里黑得像是被墨水倒灌,能见度为零,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在妖物作乱下变样,就算没变,也看不得路,什么都摸不着,不如让这位带领,好歹不会迷路。
那“灯妖”听言,起先兴奋,继而感到怪异,偏转头部,望向了裳熵。他没有发问,但这个动作已经表达了疑惑。
根据他方才的相认,可以看出裳熵应当是此地的常客,而她们俩人明明是同行者,既然想要闲逛,怎么近得不用,偏叫一个陌生人来带路。
裳熵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会拆台,从兜里摸出一些钱递给灯妖:“我来这只是为了喝酒,不常看景,有些地方也瞧不懂,你来为我...好友讲讲吧,末了依然去灯潮酒楼即可。”
她顿了好一会才补充上一个看似没问题的称呼。
灯妖顿时拖长音哦了声,将钱收了,殷切在前方带路:“您二位跟我来。”
慕千昙跟随他往前走,迈步时没忘记扫身边的高个女人一眼。
先前灯妖把她认出来时,说的是“常去酒楼”,她方才找借口也说喝酒,难不成她这几年真就是喝酒喝过来的?
可慕千昙记得还很清楚,这是个光闻酒味就能醉到满脸通红的主,且每次尝完后都像是加满了油一样亢奋,就这还能“常”去喝,依她现在的实力,还要加上精力充足一条,那得是个什么样子?随便闹一闹,灯城早就不得安生了吧。
“.....你既然常常过来,就没听说过一点灯城的过去吗?曾肆虐过的妖物之类的。”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问起另一件事。
裳熵轻轻摇头:“灯城算得上我遇到过的最为平和安详的地方了。”
喜欢光的地方,本身也很难滋养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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