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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阮当然答应。
她不再顾忌其他,用手挽起俞允淮的胳膊,扶着他重新坐在沙发上。
“俞叔叔,你家在哪?我现在打车。”
俞允淮勉强回答:“我开了车,不用打车了。”
池阮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慌忙道:“你都疼成这样了,怎么开车?”
俞允淮报了家庭地址,池阮叫了车,道:“俞叔叔你忍一会,还有五分钟到。”
俞允淮点了点头,虚弱地开口:“谢谢阮阮。”然后闭上了眼睛,头倒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缓解疼痛。
池阮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阵疼痛,她从前从不知道他身体不好,现下有无数问题想问,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担忧地注视着他的神色,期望他能快些缓解。
她看了看手机,车还有一分钟到。
“俞叔叔,俞叔叔?”她走过去,只见俞允淮的睫毛轻轻颤抖,鼻尖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她叫了好几声,他才勉强地嗯了一声。
池阮心里闷得难受,她从未想过,那个九年来资助她,当她遇上任何问题都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慰她的俞叔叔,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俞叔叔......车来了,我们走吧。”
这一次,大抵是因为疼得厉害,俞允淮神思涣散,勉力自己往外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压在池阮的肩上。池阮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耳边传来他沉重压抑的喘息声。
店员们见到这一幕,都关切地看过来,但却没有多么惊讶,似乎是见怪不怪了。立刻便有两个男店员走上来,架起俞允淮往外走。
他常常这样吗?
意识到这一点,池阮心里一痛,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险些落下泪来。
她先他们一步跑出来,招呼好司机,拉开后座的门,自己率先坐了进去。店员们把俞允淮送到车里,他压着疼痛,嗓音有些低哑:“谢谢。”
然后便咬着牙,眉毛轻轻皱起,头靠在椅背上。
池阮替他再次给店员道谢,又和师傅说好了信息,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俞允淮:“俞叔叔,纸......”
俞允淮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用,让你见笑了......阮阮......不用担心我,老毛病了。”
他说的轻松,池阮听了却更加难过。她靠近他,用纸轻轻抹掉了他脸上细小的汗珠,在纸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俞允淮浑身一怔,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到了地方,池阮先下车,再小心地扶着俞允淮出来。他大概觉得她终究是女孩子,又或许是疼痛已经散了一些,温声道:
“谢谢阮阮,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池阮跟在他后面,他走的很慢,只要有墙的位置,他也都扶着墙走,二人进了电梯,他住在市中心十九楼的大平层。
开了门,俞允淮扶着门框,回头对池阮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阮阮,就当自己家,不用换鞋,随便坐。”
说完,只见他踉跄着进了屋倒在沙发上,静静地躺了一会。
池阮有些犹豫地环顾了整个屋子,明明有着明亮的落地窗,却被深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屋子的装修风格就像俞允淮本人,克制,整洁,却又疏离。
池阮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陈旧的衣服和鞋子,却突然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她连忙冲进去,只见俞允淮斜躺在沙发上,似乎是不小心把茶几上的杯子碰倒了,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见她跑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桌上有水,你自己倒了喝吧,小心一些,别被划伤了,待会我来弄。”
池阮叹了口气,问:“俞叔叔,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俞允淮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在......茶几抽屉里。”
池阮蹲下身,拉开抽屉,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问他哪里不舒服,但最终都梗在喉咙里。
“阮阮......那个红色的胶囊。”
她递过去,又倒了一杯水:“慢点喝。”
俞允淮吃了药,深呼吸几口,强撑着站起身:“我们走吧,带你去买东西。”
池阮摇了摇头:“您先休息一会,等药效起来了再去。”
俞允淮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只能作罢。他们虽然从未见面,但她常常给他打电话,给他写信,他了解她,她说一不二,坚定执着,她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
俞允淮倒在长沙发上,用指头揉着鼻梁:“听你的,阮阮,书房里有书,你去挑几本喜欢的看解解闷,厨房柜子里有吃的,我们休息半个小时,你记得叫我。”
池阮点头。
她依言去了书房,他的书很多很杂,她心里记挂着他,随意拿了一本,再次出来,他依旧疲惫地卧在长沙发上,但这一次,当她走近时,他依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家铺的是木地板,擦的很干净。她轻轻脱了鞋放在门口,穿着袜子小声走到茶几前,把玻璃碎片捡到垃圾桶里。她坐在木地板上,翻开那本《洛丽塔》,翻了几页,却始终悬着一颗心。
她忍不住回头,他的呼吸声很均匀,大概是太累了,立刻便昏睡了过去。方才进来时他疼的厉害,忘记打开空调,她也找不到遥控器。
凉爽的秋天。
她蹑手蹑脚拿起沙发旁的又厚又大的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他的手压在鼻梁上,维持着刚才揉鼻梁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伴随着均匀的呼吸,胸口也微微起伏。
她心里漫起淡淡的心疼,鼓起勇气轻轻拿起他的手腕,他的手没有任何力气,沉沉被她握在手里。她小心翼翼把他的手放在他身体两侧,俞允淮睡的很沉,没有丝毫反应。
池阮半蹲在沙发前,腿有些麻,但还是不愿离开。她朝思暮想了九年的人,现下就如此脆弱地躺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有些愧疚,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但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皱起的眉头。
“嗯......”俞允淮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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