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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贺川揣摩出她的潜台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已经几不可查,他迟钝地将目光追随而去,只见那道张扬到自成风景线的背影被人拦截在香槟台旁。
纪大小姐今天穿了条暗红鎏金修身挂脖裙,后背叉得很低,雪色肌肤被长卷发遮住大半截,蝴蝶骨影影绰绰,纤细的腰肢弧度倒看得清晰,腰臀比例极佳。
距离不远不近,音收得厉害,贺川勉强听出几个字,随后就见前去搭讪的公子哥儿侧了身子,给纪大小姐让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
从贺川的角度,看不见大小姐表情,但也能从火焰一般摇曳的裙摆看出她心情不佳。
玩味的笑刚挂上嘴角,鼻腔涌进熟悉的气息。
分明是清冽的淡香,存在感和侵占性却意外强烈,阴翳随着这人的靠近覆盖过来,无形的压迫感使得墙上本就做了假的“名画”更加失真。
贺川知道是谁,也就没有回头,笑着开口:“刚才跟大小姐见了一面,也聊了几句,识画鉴宝的水平挺强,就是这认人的功力实在差,跟她献殷勤的那些纨绔,通通被她甩了句你谁。”
沈确眼皮不抬,“也甩了你?”
语气实在淡,像随口一问,贺川实话实说:“可饶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对那些个有着辣椒脾性的大小姐们敬而远之,哪敢上去找不痛快?不过说起来,四年不见,纪时愿好像又变漂亮了,也是成熟了,脸上的婴儿肥没那么多。”
对于美的定义,贺川有自己独一套的挑剔标准,可不管从五官的精致程度,还是骨架比例来看,纪时愿都挑不出丝毫毛病。
只是奇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并非传闻中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称不上丰腴的身材,却又不显干巴,手臂肌肉线条极为流畅。
裙摆里仿佛藏匿着数只轻巧的白鸽,她一抬手,一迈腿,小鸟就扑簌簌地掀起翅膀,从她纤细的小腿、水滟的双眸中飞出。
是毫无争议的漂亮,也具备独一无二的鲜活灵动感。
对于他这句评价,沈确没有搭腔。
-
晚宴一结束,老一辈提前退场,留下年轻人继续觥筹交错。
纪时愿拿出林乔伊给她准备的披肩,罩上,慢悠悠地绕回到宴会厅,刚给自己找了处空位准备坐下,后背凝上一道火辣辣的目光。
注视从来不会让她反感,因为这是对方富有审美的表现。
不怀好意的窥探,另当别论。
纪时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视线倾斜几度,撞见一张白的像糊了层面粉的脸。
纪家同岳家来往紧密,两家的婚事早在纪时愿尚在襁褓之中,就以长辈一句似玩笑又非玩笑的话——“一儿一女,年纪又相当,正好能凑成一个好,不如今天就订下婚约”盖棺定论,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取消。
这段婚姻虽已牢不可破,但婚姻的主人公都没有要培养感情的意思,以至于十八岁前,纪时愿只见过岳恒几面,出国的这四年里,也全当岳恒已经死了,没联系过。
偶尔会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给她发来岳恒和不同女人的亲密合照。
她嫌晦气,一张都没点开过。
纪时愿多看了这面粉人几眼,越看越熟悉,逐渐和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没想到才几年不见,岳恒这浪荡子就被酒色掏空不少,宽大的西装裹在身上,跟个弱不经风的白斩鸡似的。
纪时愿脸上藏不住的鄙夷,同姗姗来迟的好朋友陆纯熙热情寒暄后,发出一声嗤笑,“这姓岳的再不节制点,迟早死在温柔乡。”
陆纯熙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面色古怪,“你是见多了欧美人,现在连亚洲人都分辨不了了?那哪是姓岳的,明明是姓岳的小表弟。”
纪时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嘴上坚决不承认自己有脸盲症,“原来是表弟,怪不得长得这么像。”
陆纯熙下巴微偏,指向另一侧,“那才是姓岳的……人是混,但这长相也是没得挑,比他表弟可是好了一大截。”
纪时愿扫一眼就撤回,不屑道:“好什么,也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她岔开话题,“那边哪个又是谁?”
陆纯熙一一帮她辨认后问:“别跟我说你出国前认识的那些人,除了我,一个都不记得了?沈确呢?你俩相看两厌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也不认识了?”
纪时愿眉梢轻抬,“我是记不得人,但狗就不一定了。”
沈狗,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其实回国后的一个月里,纪时愿不是没见过沈确,第一次是在沈家老宅,后海旁的鸦儿胡同里,墙上钉着一块保护铭牌。
纪时愿不知道第几次没忍住对一旁的林乔伊怪里怪气地冷哼:“不愧是文物,这都多少年了,还能闻到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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