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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村长一家听到老尼姑身上的惨剧后,让被救了命的小孙子磕头认了干亲,允诺当自家人养老,那些心思不纯的更是有多远跑多远,老尼姑也总算是在这片土地扎了根。
就这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按,老尼姑有一天晚上起夜的时候觉得不对劲,推开门,地上躺了个青黑色的胎记长了半张脸的小女婴,哭声还没风声大。
“我奶奶说她出生就把家里人吓得不行,以为是恶鬼错投了人胎,生她的娘跪着男人们放她一条生路,她才被连夜丢到了尼姑庵,赤条条放在石阶上,别说保暖的布料,连个挡风的篮子都没有。”
农家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水流带着木盆,娃娃裹着襁褓都是富贵人家才能办到的事情——木盆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啊,怎么能够随意舍弃呢,农家媳妇洗衣服的时候弄丢了木盆,被婆家打死都会说一句活该。
布料也是一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旧社会的资源匮乏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穿不下还能纳鞋底的好东西,怎么能给顶没用的婴孩呢。
所以小小的女童就这么被丢在了尼姑庵门口,要不是老尼姑起夜的时候心头一动,她根本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她终究还是活下来了。
老尼姑看着她脸上的胎记就猜到了个大概,收养她既是不忍心,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照顾的人,村长家的小孙子已经成婚生子,并不是个没良心的,但他也有自己的父母爷奶要孝顺,老尼姑年纪大了,生活总有些不方便,有个人看着就会好很多。
村长家里倒是没什么意见,那户连夜上山的男人虽然自以为隐蔽,但一个村里的谁能瞒得了谁,只要不沾上他们,好歹是同村的血脉,活下来也不是不行。
现在给口饭吃,长大没准还能换点彩礼回来,长成那样的脸虽然忌讳,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性子起来了,关灯都一样。
关键老尼姑也不是没眼色的,把孩子带进来的时候她就说了,这个女娃的口粮她自己出,
最本质的矛盾没有了,大家也就欢欢喜喜的当做女娃真的是被狼叼来的。
老尼姑有点文化,给小婴儿起了个兰陵的名字,取的是鬼面将军的典故,应和了她脸上的胎记,村里小孩玩得好的时候叫她兰兰,生气的时候就叫她烂脸,兰陵也都应着——大家都一样,气头上来了什么有杀伤力的话都说,她也没少叫肿眼泡黑心肝狗爹养。
兰陵慢慢长大,也摸清了自己的身世,哭了两天吃了碗老尼姑的面条,就只当自己是小尼姑,再不提什么家里人,老尼姑年纪越来越大,身子渐渐不灵便了,兰陵出去的也少了,忙前忙后的在尼姑庵照应。
新种花成立几年后,好几天起不来床的老尼姑去找了村长家里,说把尼姑庵留给兰陵,当天晚上就一睡不醒,兰陵哭的嗓子都哑了,冬天停灵,抓着老尼姑的手硬是不肯让她入棺,办白事的都说老尼姑没白养兰陵一场,这个女儿够孝顺!
再一打听,兰陵这几年家里家外都操持的好,那鬼面虽然骇人了点,但这不还有佛祖压着吗,就动了说亲的心思。
当然,真正的好儿郎是舍不得的,但谁家没几个老大难的歪瓜裂枣啊,配这个鬼脸正好。
“都说孝期不能成婚,这些人偏要赶着来说亲,就为了在百日热孝之前入洞房。”
大姐说着都被气笑了,她也算是老思想的人了,但听着这些人的话,还是觉得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黎秋月没说话,只是表面安静的继续听故事,但心里活跃的很,甚至给自己配了个音:
旧社会早上挂白晚上披红是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必须报团取暖,新社会还这样,那种花不是白成立了吗!
兰陵也是这么想的,但那个时候的社会压力比现在大得多,在被拐着弯介绍好几回后,她半夜哭嚎吓走了墙外徘徊的人影——进去是不敢的,村长家还有关系呢,但要是兰陵被吓着了,可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第二天的清晨,尖叫划破长空,婶子冲进黄泥屋的时候,惊恐的发现兰陵的手上和脸上,长出了跟老尼姑一样的红包。
医生看不出红包的来源,只强调不要封建迷信,但村里的流言传的可快——这是老尼姑的魂回来的时候干的,她要兰陵当尼姑,替她守着尼姑庵。
在这之后,兰陵终于能放心的睡个好觉,又过了几年,她在**中捡到了女人的婆婆。
准确来说,是这个女孩儿救了兰陵,逃荒的灾民多数良善,但也有小部分化了抢掠的蝗虫,十二三岁的女孩眼睛像是狼崽子,被爹娘换了以后逃出来扮了个男的,跟着起了歪心思的灾民一路到了尼姑庵,用石头帮着兰陵把人给砸晕了。
哦,对了,女孩爹娘有了肉也没走多久,就被一大群的红眼睛盯上,来了个锅中团圆,这帮吃的膘肥体壮的也没有好下场,被子弟兵包围还敢反抗,秉着从严从重的处理方式,都喂了花生米。
兰陵把人交给了村子,问过女孩儿的打算,尼姑庵里就多了个小尼姑,村里人也没意见——交出去的男人说他只是探查情况的,后面还有一批人等着,摸清了村里的存粮就会过来。
这个时候粮食就是命,帮着逮住男人的小姑娘就是他们的福星!
确定小姑娘能留下,兰陵就在征求小姑娘意见的情况下改了名字,不叫大妞了,叫保安,通饱安,意思是能安稳的吃饱,当时兰陵其实也想了玉珍红梅之类的流行名字,但小姑娘就认定了保安,年轻的时候还好,到了新世纪……
“我婆婆天天嚷着要改名。”
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笑,黎秋月觉得有些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把牙齿露出来透风,毕竟这个名字真的……
为了感谢保安,村里硬是一人凑了一把粮食,给保安当口粮,今年又是饥荒的最后一年,粮食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地里也终于有了一次丰收,看着终于长出来的粮食,福星的帽子就这么被牢牢扣在了保安身上。
保安是个心思灵活的,没事就往黑市跑,倒腾东西全都换成了吃食,努力把自己和兰陵的身子骨补上去,因为兰陵自认为是尼姑,不吃荤腥,她还专门找了细面,用蘑菇和豆芽熬了高汤,煮素面给兰陵吃。
几年过去,保安长成了大姑娘,破四旧的风潮也来了,尼姑庵的牌匾被摘下来,成了普通的民居,为了不变成靶子,保安只能放弃放尼姑的想法,选择成亲。
“我婆婆是个有心思的,她说去别人家只有受气的份儿,倒不如招男人上门,也不让男人当赘婿,生的孩子就跟男人信李,只一起住在尼姑庵里,还要给太婆养老。”
嗯,这个村子叫李家庄,后来改名叫李家村。
保安的条件算不上苛刻,不少人家都心动了,她挑来选去,选中了外村的李大柱,理由也很充足——李家村的多数人家姓李,李大柱有这个姓氏,就算是半个本家。
而且李大柱的父母都在别的村子里,按照现在安土重迁的活动范围,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见个面,上面虽然公婆俱全,却也跟上门差别不大。
兰陵还专门去李大柱的村里问了一圈,确定了这个男人能干,也是个好脾气才点了头,谁知道这根柱子是被白蚁啃过的,看似齐整顺溜,芯子已经烂了!
结婚还没三天呢,这个李大柱就对保安动了手,好在保安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直接开启了无规则格斗竞技赛,保安在黑市把营养补了上来,李大柱是个男的,在没有家里人的帮助下,每每也都能打个旗鼓相当,但总体来说,还是李大柱输多赢少。
毕竟保安还有个兰陵帮忙。
两人就这么对战了一年,村里从大惊失色到习以为常,本以为这种互斗要在两夫妻之前持续一辈子,新的转折点来了:保安怀孕了!
两人之间的战斗第一次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局,而李大柱在暴力欲和繁衍欲的对抗中熬过了十个月,等到瓜熟蒂落大胖小子出世,等到保安出了月子要办满月酒,终于一脸激动的去请家里人了——
酒席办完,拳王争霸赛就能重新开幕了!
然后他就死了。
走路的时候不看路,一头跌到旁边的河沟里,恰好有头牛路过脚滑,他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压死了,还是折断腿的牛的哀嚎,才让他的尸体被发现。
而更可笑的是,这头牛是李大柱家负责喂养的,但他们家懒得很,牛饿的不行才跑出来,结果弄死了他们报喜的儿子。
保安听到这个消息气的发疯,大闹了一场李大柱家,直接跟那一帮子懒货断了亲,但因为放话说以后不嫁了,就守着儿子李凤祥过日子,还得到了不少同情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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