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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长长一段林荫道,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人,转上公路又走了有两三站地,才见到站牌。公车果然姗姗来迟,几人耐性几乎告罄。车内非常拥挤,可是还是不断有人塞进来,如罐头里的沙丁鱼。几经辗转到了市中心,夜色已经上来,灯火璀璨,人流依然如织。
下了车,路边就是餐馆。几人迫不及待要进去,林丹云却不走,说:“我不要吃广东菜,难吃。”态度坚决,只好又往前走。看见一家装修豪华的酒楼,底下停满了名贵私家车。何如初看了看,问:“林丹云,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韩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嘲笑她不自量力,说:“你以为自己大款呢,还想在这里吃饭!人家门都不让你进。”
只得继续前行。转弯处有一家大排档,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各色人等围坐在一块儿,场面混乱。林丹云一屁股坐下,“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儿吃,脏就脏点,无所谓了。你们随意。”何如初垂着肩膀可怜兮兮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肚子咕咕直叫。韩张虽然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坐下来。钟越本想提醒这种地方人多嘴杂,还是换个干净点的地儿,见其他几个人一副雷打不动、赖住不走的样子,只得罢了。
饭菜很快上来,辣椒很多,味道过重,不过倒是热气腾腾的。何如初就着碗沿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牛肉汤,烫的直伸舌头。几人埋头大吃,钟越却注意到了,给她要了一瓶饮料。快子勺子叮当作响,风卷残云,一大堆东西很快一扫而光。吃到后面,总算有力气说话,韩张自我调侃:“人家还以为咱们几个刚从牢里放出来呢,吃起东西来跟拼命三郎有的比。”
何如初饿的狠,吃的也快,狼吞虎咽,生怕跟着林丹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肚子都涨了才停快子。于是拿过书包,翻出一把钞票要付账。林丹云忙站起来,大手一挥,说:“贵的吃不起,这个我还请的起。就当是接风洗尘了。”从手袋里拿出钱包,抢在前头买单。韩张笑她也太寒碜了,请客请路边摊!林丹云讥讽说:“路边摊你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吗!”他理直气壮说:“还不是你饿的!有你这样招呼客人的吗?”
几人吵吵闹闹离开了。林丹云拉着何如初说:“这边的衣服很漂亮,我们逛逛,价格比我们那儿便宜。”何如初只顾看夜景,心不在焉随她来到闹市区。虽然是晚上,挤挤嚷嚷的到处是人。钟越环视一圈,低声说:“这里人杂的很,咱们小心点。”报纸新闻都说这里治安不好,大多是外地来的打工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韩张点头,大声喊:“你们俩别走远啊,到时候小心走散了!”俩人回头说知道。
话还没说完呢,林丹云先一步过马路,横地里忽然冲出一辆摩托车,在她面前飞过。她吓得心一惊,还不等回过神来,肩上挎的皮包已经被人抢去。摩托车上的人一得手,加快油门,转瞬走远。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几人眼睁睁看着她的包被抢,惊呼声都来不及喊出口。
林丹云惊魂未定站在路中间,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肩,才明白过来刚才自己是被抢了。不敢置信地指着前方说:“这——这——这——”口吃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有王法吗?”愤怒开始堆积,手指气得直打颤。
钟越和韩张赶上来,看着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凶手无奈地叹气。韩张半晌说:“人都跑了,我们也没办法。”钟越点头:“幸好只是抢劫,没伤人就好。”林丹云想起刚才的画面还心有余季,嘴唇泛白站在街头。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而来来往往经过的人群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也没人上来打抱不平。
只有一个经过的老人家看见这一幕,摇头说:“你们几个小孩子也太招眼了,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根本就是招贼。都说财不外露,他们肯定早就盯上你们了。以后出门在外,凡事警醒点,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古话总不错的。”
几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走。何如初问:“包里有多少钱?”林丹云懊恼说:“八千多。”韩张叫起来:“你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嘛?”她跺脚:“我哪知道会被抢啊!本来想着吃饭逛街,肯定要花钱,于是把所有现金都带上了。”现在是分文没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如初想了想,说:“不要紧,我有钱。虽然不多,应该够用。”说着褪下肩头的书包,刚拉开拉链,却发现侧面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放在里面的一卷钱不翼而飞。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了,站在路中间就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其他东西都在,只有钱不见了。
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雪上加霜,祸不单行。几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没有人有力气说话。良久,还是钟越先开口,“我们来算算,大家还有多少钱。”林丹云只剩找零的几块硬币;何如初好点,牛仔裤里还揣着一张一百的;韩张将零花钱全带上了,不过因为三人的火车票是他先垫的钱,所以只剩不到五百;这下最有钱的反而成了钟越,身上有八百,别墅里还有两百。
几人算了算,差不多够买回去的火车票。当下钟越便果断说:“我们现在就去售票点买火车票。”他担心再出意外,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去。又说:“如果买硬座,钱剩一半;如果买卧铺,刚刚好。”眼睛看着大家,表示询问。
何如初怯怯地说:“现在春运,硬座车厢人太多了——我觉得还是买卧铺吧,咱们明天就回去好了,留点钱吃饭就够了。”本来想好好玩几天,没想到刚来就一人被偷一人被抢,心情大打折扣。现在连生计都有问题,自然没有人有异议。于是几人把钱凑齐买了明天晚上的卧铺。身上就只剩十几块钱。
现在是打车都打不起,只好走到站台,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要坐的公车,人还是多的跟叠罗汉似的,一层压着一层。何如初快被挤爆了,连扶手的地儿都没有,脚下根本站不稳,身体来回摇晃,不断撞到人,唯有一叠声道歉。
钟越艰难地拉她过来,说:“你站这儿。”手握住头上的栏杆,将她护在怀里。下巴放在她头上,刚刚好;手越过肩膀放在一侧,俩人的衣服互相摩擦发出轻响;鼻尖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水果的香味——胸怀突然充的满满的,她此刻正在他怀里。
行了有一半多,车上人才渐渐少了。有人下车,钟越忙示意她坐。她还迟疑地说:“那你呢?”其实脚早站酸了,腰都挺不直。钟越二话不说,硬推着她坐下。她坐是坐下了,觉得大家都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很不好意思。转头看了看周围,又站起来,招手说:“林丹云,你晕车,过来坐。”
钟越叹了口气,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累的脸色都变了,倒是还记挂着别人,只好低声说:“你靠着我站,马上就到了。”实在是撑不住,侧靠着他,大半重量都移到他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竟然这样都能睡着。
紧急刹车,她勐地惊醒,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忙问:“这到哪了?”钟越也不知道到哪,于是问售票员。女售票员说了站名,爱理不理的神情。几人路况不熟,只好央求售票员到了的话提醒一下。售票员也不说话,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嫌他们几个外地人麻烦。
几人坐的坐,睡的睡,精神萎靡不振。迷迷湖湖也不知眯了多久,只听的售票员说:“你们几个怎么还没下车?早坐过站了。”几人惊地全部跳起来,七嘴八舌问坐过几站了。有人插话说不太远,往回走半个小时就行。
唉声叹气下车,夜风有了凉意。头上几点星光一闪一闪,仅可辨认。路灯暗澹无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又黑又长,从高大的树下走过,显得影幢幢的。寂静的冬夜里,也没人有心情抱怨或是说话,只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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