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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屋是敬亭自己开的咖啡屋。明天节假日,现在刚好是社畜下班通勤的时间点,店里人也不少。敬亭只教店员去忙生意,她们这边不必招呼。
桌上小钟年纪最小,所以最初是小钟沏茶,漳平水仙,茶饼太大,盖碗却小,不太好弄,她没拿稳盖碗,险些被溅出的热水烫到,就改由旁边的大钟来泡。
敬亭着一袭素白茶歇裙,清淡妆容,简素盘发,映衬着窗边绿意盎然的盆栽,气质出尘,此时正从容托腮,看魂不守舍的大钟竟第一时间醒过来为她递纸巾,小心翼翼护住手指,确认没有烫开,小钟却拧巴地又想他来关心,又不想给他碰,很难不在心里暗暗称奇,话里有话地出言调侃:
“钟老师,你看这孩子,很容易把自己磕到碰到吧。从小就是这样,偏偏性子又野,也不知道收敛,以前几个人都伺候不过来。”
大钟文不对题地讲他觉得孩子活泼好动是好事。
孩子。很刺痛的字眼。小钟也学着敬亭的模样托腮。不过敬亭将事放在心里,面上只笑眯眯的,小钟神色鄙夷,又难掩得意。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大钟虽比小钟年长不少,毕竟是久待在象牙塔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好像很不擅长对付像敬亭这样老道的江湖人,气场压得扁扁的。
小钟发现这点,立马给敬亭使了个“好好收拾他”的眼色。敬亭不确定地想了想这是什么意思,最后却误会成“别太欺负人家”,竟还有意收敛了些。
切入正题。今天是来聊小钟的学习。虽有明确的主题,三人的想法却是各不相同,许久也聊不到一块去。
敬亭早猜得到,新老师一来,小钟就老实上学,不出意外就是中了“美人计”之类的魔法,约他出来就是探探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名堂。不消开口,观赏完沏茶那段全明白了。
再怎么说,小钟富家女的身份摆在那,有男人上门倒贴太正常不过。她现在没这个意识,但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迟早要习惯的。只要他对小钟没有歹意,不是心术不正,她要玩就随她玩。
就当是借此事让小钟学点人情世故,反正她与他也走不长远。
大钟本来事不关己,无可无不可。他觉得小钟或许需要这次见面,就答应下来。来以前的一大段插曲全然是意料之外。可就算窗户纸捅破,已成定局的约定也只有硬着头皮来。
至于小钟——
她夹在中间,两边的脾性都摸得清楚,却也最茫然无措。
敬亭那边定是瞒不住了。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巧妙地坦白——年纪悬殊,又是瓜田李下的身份,她们有意发生点什么也做不到,现在连寻常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这就是事实,说出来却像掩耳盗铃的谎言。她不问,还是不要多说了吧。小钟预感到这件事或许会变成母女间新的隔阂。
大钟呢?
车上差点擦枪走火,好像连体面地断绝往来都不能够。
要是当时做成了,结局会不一样吗?
遗憾少些,但遗憾的褪去或许也意味着幻灭。
冷静下来想,或许也殊途同归。她们都是一旦狠下心就不愿再作纠缠的性子,就像临终的李夫人不愿再见感情破碎后的汉武帝。以帝王为本位的史书会巧言修饰说:那是因为李夫人害怕色衰爱弛,不复宠眷,唇亡齿寒。可稍微想想就知道,那分明是动过真情的人无处可发的怨愤。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已不在我的生命。
结果三人中找不出一个关心她们正在谈论的事,不合时宜的谈话潦草收尾。
于是大钟告别离去。
敬亭送他出门,颇为诛心地问了句:“钟老师,你很需要钱?”
“不。”大钟露出被冒犯到的表情,但对突如其来的发问,竟没有太多疑惑,“我一个人,有车有房,无牵无挂。”
这两人都以为对话没教小钟听见。然而小钟还有话想跟他讲,就跟在后边。虽然听这两人讲话跟谜语似的,也没太听懂。
大钟的回答有点奇怪,她也说不上哪里怪。后来联想到月饼的事,才茅塞顿开。
学校给教工每人发了两盒中秋月饼。大钟饮食习惯很怪,好像吃不来这种高糖分、高热量、高脂肪的“三高”食品,两盒月饼最初的一个给了小钟,后面就全放在学校,分给学生,见者有份。
按理说,学校发的不是太差的东西,同样的月饼出去买也要二三十块钱一个。大钟就是自己不吃,也可以带给家里人,总不可能家里人也全都不吃。
他这样就好像家里再没别的人。
怪就怪在,他一个生长在哪就回哪里上班的究极“大孝子”,怎么会家里没人?
经济自由,又没有“家”的牵绊,那他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
敬亭见他面露不悦,连忙赔上笑脸。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后面的话被玻璃门隔着,小钟没听清。
待敬亭送完大钟回来,小钟又与她说了声,出门追去。
直言不讳,她跟大钟有话要讲。
敬亭当然也有话予小钟,想了想,最后却教小钟先去吧。
“绍钤。”
“不要这样叫我了。”
话茬却由他先开启,“那天在辅导室是我失言,不该让你产生那样的想象。做了身为教师万分不该的事,实在抱歉。”
“你讲敬语,好像在用中文说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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