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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盛站在白家祖宅外头,抬着头看天。谢逸站在他身后半步,低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谢大人,你如今是兵部侍郎,不是什么通缉犯,”秦景盛没有看他,语气冷淡中带着几分调侃,“怎的尽喜欢往暗处躲?不敢见人?”
作为见不得光,常年处理大齐黑暗面的暗卫首领,谢逸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便是活在阴暗处,越少人注意到他对他越有利,虽说在兵部挂了虚职,但兵部的同僚都习惯了他不在兵部,默认他是太后的亲卫。谢逸不曾解释过,毕竟亲卫比暗卫更不起眼些,便于隐藏身份。
谢逸落在秦景盛后半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将军说笑了,卑职可不适合活在光下。”
在外头说话总是要谨慎些,谢逸说话间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隐晦地暗示秦景盛,点到为止。
秦景盛没看他,依旧仰着头看天空,声音怀念:“京都的秋日还是这般舒适,边疆倒是没有这么舒适的环境,已经五年没回来了,如今看起来倒是变化很大,娘娘确实殚精竭虑,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谢逸:“……大将军言之有理。”
即使再不信任秦寻雪,谢逸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性子确实乖张,喜怒无常,但秦寻雪上位五年间带领大齐走过风雨飘摇的时期,平衡政党,压制世家,提拔清流,减少赋税,减轻百姓的压力,推行女子学堂,无所不为,顶着巨大压力带领大齐走上正轨,这才不过是短短五年。
秦景盛轻笑:“她总是这样,最是嘴硬心软。”
谢逸:“……这我确实夸不出口,将军对娘娘的信任有些太过了。”
秦景盛手中提着剑,他这种上战场的人最擅长的其实是长枪,但入京前他并未带上顺手的长枪,反而提了一把玄铁黑剑入京,自上马车起便一直紧紧握在手中。
此刻,听到谢逸的话,秦景盛将手中的黑剑换了一只手,转过头看着他:“已经过了五年了,谢首领。”
谢逸一惊,仔细探查确保周围无人后,他才压低着声音回了话,略带不赞同:“如今在外头,将军还是谨慎些的好,这话要是被谁听了去,对我很是不利。”察觉到周围无人,谢逸自然便没有那么客气了。
秦景盛:“大世家不都知晓这一届的暗卫首领出自谢家吗?谢家嫡系如今只有你一个堪当大用的,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逸轻叹:“将军,有些时候不必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秦景盛拉回话题:“当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这些年,娘娘是怎么想的?”当年的十年之约谢逸是知道的,甚至可以算得上见证者。他因着嫡亲的妹妹自请看守皇陵,永不入世一事最开始很是厌恶太后,一度想着若是太后想毁约他定然会助她一臂之力,但这些年冷眼旁观下来,谢逸倒是觉得秦太后不该这么早离开。
谢逸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如实回答:“娘娘这些年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太在意计划实施得如何,但在意百姓是否受苦受难。性子倒是一如既往恶劣,和陛下相处时格外恶劣,但也更有人气一些。”
秦景盛倚着墙,一身黑衣穿得挺拔正气:“倒是同我想的分毫不差。”
谢逸:“恕我直言,娘娘这些年似乎还是一直不太想着如何活下来,当年的药……毒确实有效,娘娘这几年的身子好了不少,即使是冬日也未曾再发病过。只是娘娘从未考虑过要解毒,雀枝劝过几次后便不敢再劝,连雀枝都不敢劝,我哪里有资格劝娘娘。”
秦景盛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我有预感,这些日子便会有转机发生。”
谢逸:“……你指的不会是里面那位吧?”
秦景盛惊讶:“为什么不是?难不成执掌暗卫多年的谢首领压根不知道,昨日秦太后可是想着要为八皇子封王,还早早便让王太傅备下好些合适的封号,只待合适的机会此事便能成。”
谢逸瞳孔一缩,不敢相信地上前一步,声音微颤:“这消息可属实?这不可能,无论哪个王朝,哪里有为别国皇子封王的先例?娘娘再是不在意朝中大臣,也断然不能做出此等大不敬的事,将军莫不是听错了?”
“是阿芷飞鸽传书给我的消息,”秦景盛知道,任何有脑子的人得到这个消息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否认,但秦静芷断然不可能传假消息来,“谢首领是知道的,阿芷的情报有多可信。”
谢逸闭眼,独自一人消化这个过于炸裂的消息。那可是大周的皇子!怎可在大齐封王?
“将军可是得知此事才提前入京?”谢逸缓了一会,接着朝秦景盛发问,“按暗卫的消息来看,秦将军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入京。”
秦景盛轻笑:“何必试探我,我就是为了此事入的京,本打算直接入宫觐见娘娘,但既是有缘碰上了便随八皇子走一段,保证他的性命。”
“将军对娘娘可真是上心,”谢逸的语气阴阳怪气的,“也不知将军夫人作何感想。”
秦景盛礼貌微笑,言语狠厉:“谢逸,我此次提前入京是告知了我
;娘子的,她也觉得荒谬,要我即刻入京,你莫要在这阴阳怪气。”
谢逸看不惯秦景盛,更直接一点就是除了秦静芷,秦家没一个人他看得上。谢家同秦家的关系本就紧张,皇室绝不能容许世家联合,加上谢家也确实同秦家不对付,倒是歪打正着安抚了皇室。谢逸不喜秦家,但当初秦寻雪想背着秦景盛对秦家下手,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时,他却极力阻拦,不惜冒着掉头的风险,也要劝阻秦寻雪收回命令。
这件事只有太后和他知道,远在边疆的秦景盛当然不知道秦家差点遭遇灭顶之灾,他只知道谢逸陪着秦寻雪多年却还是对秦家抱有偏见,觉得秦家人冷血自私。但他和谢逸敌对了这么多年,倒也摸清楚了些事情,自然不会对谢逸的话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谢逸不欲与他纠缠这件事,他问道:“若是只这一件封王之事,倒是不值得你快马加鞭赶来京都,想必是有别的事要同太后娘娘商议。说说吧,有那些是我能知道的。”
秦景盛滴水不漏:“谢首领想听什么?”
“别装傻,我这些年经历的勾心斗角比你想象的要多,”谢逸面无表情,一阵风吹起他的衣角,一身黛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冷清,“前头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知无不言,现在,秦将军若是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自然也需要付出些代价。”
秦景盛敛了笑,神色也冷了下来,颇有战场上冷面阎王的风范:“谢首领,这些事情并非你一人知道,又何必故作高深呢?”
“将军如今问我,便是知道问别人有暴露到太后娘娘面前的风险,将军大抵是不想让娘娘知道的吧?”谢逸突然笑了,语气不带什么嘲讽,却字字诛心,“将军如今,还是娘娘最信任的哥哥吗?”
气氛陡然僵住,秦景盛眼神一厉,死死盯住谢逸,语气阴森:“谢首领非要这么说话吗?”
谢逸无所畏惧,直接迎上了秦景盛的目光:“太后娘娘可曾在奏折外给将军写过一封家书?可曾为将军寄过一件衣裳?可曾唤过将军一声兄长?”
前头因着职责所在,但又实在不喜周泽年,谢逸自然要避开秦景盛的锋芒,自然不会开口触秦景盛的霉头,但如今周泽年不在,他自然可以无所畏惧地开口。
秦景盛却突然撤了情绪,变回了冷淡的模样:“说这么多无法是想让我动怒,我认输便是。说说吧,我想知道这些日子娘娘究竟对大周八皇子有多纵容。”
果然是冲着周泽年来的。谢逸心下了然,绕了这么大一圈,结果还是没能绕过去。
谢逸并非是不能说同周泽年有关的事,太后那边未曾下过保守秘密的命令,算无遗漏的秦太后可不会忘了,大抵是默认的态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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