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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祯闻言,心头莫名一紧,跟着便觉一股热浪往丹田处涌去。脑海中莫名便将此刻身后的恩禄,替换成了蒋星重。谢祯霎时便觉脸颊复又滚烫。谢祯的脖颈耳朵眼可见的泛红,恩禄自是看在眼里。方才陛下令他派人去打听蒋姑娘身体时,他还只是怀疑,这下恩禄当真确定下来,陛下心里,怕是对蒋姑娘有了别的情愫。谢祯起了起身子,躲开恩禄捏肩的手,恩禄只好收手。谢祯重新靠回去,只对恩禄道:“你也知她有谋逆之心,朕无此念。”说着,谢祯不由垂眸,微微抿唇。“便是嫁给路边的乞丐,我也绝不会同景宁帝沾染半分!”那夜庙会,蒋星重的这句话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她神色间的避之不及,语气间的厌恶,谢祯都记得分外清晰。恩禄静静看着谢祯,他垂着眼眸,鸦羽般的长睫覆盖在眼睑上,挡住了他眸中的神色,恩禄无法窥见。但恩禄知道,此刻陛下心里定然不畅快。蒋姑娘要谋反,而他是皇帝。未来蒋姑娘若是当真做出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陛下是杀还是不杀?他们二人之间,当真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念及此,恩禄道:“陛下既无此念,便要坚定心念,永无此念。”谢祯闻言,心口一阵莫名地抽痛。他半晌没有言语,随后嗤笑一声,道:“你怕朕日后狠不下心杀她,误了大事。”恩禄忙行礼请罪道:“是臣多嘴。”谢祯未再多言,从浴桶中起身,只道:“朕明白。歇着吧。”他不想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他也没工夫去想。谢祯出了浴桶,恩禄服侍他擦干身子,给他取来素色的中单穿上,便陪他回了寝殿。本该早睡,可谢祯坐在榻边看书,一直未睡。恩禄催促几次,谢祯只道再等等。直到去东厂打听的小太监回来,告知谢祯蒋星重今日的情况,谢祯方才放下书,上榻休息。恩禄见此,心下叹息。嘴上说着明白,行动上却是要等着回话。恩禄无法再说什么,只叹息着摇摇头。只盼着陛下日后,莫要因此而心伤。第二日一早,谢祯早起用过早膳,换上朝服,便去了早朝。谢祯到太和殿外,群臣已至。百官行礼后,谢祯坐在了龙椅上。刚坐下,都察院左督御史冯玉润便出列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清洗阉党旧臣一案,至今悬而未决。阉党遗祸不除,朝廷吏治不清,还请陛下,早作决断。”话音刚落,其余人正欲附和。怎知吴令台忽地出列,朗声道:“臣斗胆进言,凡迫切主张清洗阉党旧臣一案的官员,各个皆有私心。绝非为了吏治清明。”一见发话的人,是从前攀附九千岁的吴令台。冯玉润立时黑了脸,神色间还有震惊,仿佛在说,你一个阉党旧臣,强弩之末,此刻竟还敢插嘴?冯玉润毫不留情地斥道:“吴令台,你从前便攀附九千岁。做下诸多颠倒是非黑白的恶事。今日竟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攀咬朝廷命官!”吴令台丝毫不见退缩,冷笑着反驳道:“攀咬?”说着,吴令台看向上座的谢祯,手持笏板行礼道:“陛下,当初百官编织给九千岁的罪名中,有一条便是狂妄自大,修建生祠。可臣近些时日却查明,百姓为九千岁修建生祠,皆乃自发自愿,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九千岁。”说着,吴令台侧目看向冯玉润,道:“百姓为何如此,冯大人,尔等心中当真不知吗?”“哦?”谢祯忽地发话,抬手对吴令台道:“朕竟不知还有此事,详细说来听听。”吴令台行礼道:“回禀陛下,各地官僚,侵占田地,加收租子。他们收税时,或巧立名目,或更改器具大小,侵吞了不知多少本该属于百姓的不义之财。这些事被九千岁发现,自然是容不得的,便处置了这些贪官污吏。在百姓心中,九千岁,当真是活菩萨在世啊。”谢祯立时便明白了吴令台话中的意思。难怪文官集团那般憎恨九千岁,原来九千岁从他们手里榨取钱财的法子,竟有这么多。九千岁的目的,是为先帝敛财,那么便注定会得罪手中有地,城中有铺,山间有矿的文官集团。而他借着文官行事不端把柄,做出的这些事,虽目的也是你为了敛财,或排除异己,但间接地,确实真切地帮到了百姓,纵然钱没有到百姓手里,但百姓的日子却好过了。这才是各地百姓,为九千岁修建生祠的缘故。冯玉润闻言,厉声斥道:“吴令台!你这是要为九千岁翻案吗?”吴令台行礼道:“臣岂敢?臣只不过是想告诉陛下,尔等是何等虚伪!如今国库空虚,陕甘宁百姓民不聊生!你们不想着如何充实国库,如何赈灾解决内患,却一味想着排除异己!冯大人!尔等便是这般做官的吗?”谢祯暂不发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吵。冯玉润闻言,立时斥道:“国库空虚,加收赋税便是一条路子。待肃清吏治,我等自会为陛下制定新的税收政策。可若吏治不清,即便新政实施,又有多少能够落实?”“哦?”吴令台闻言冷笑,跟着道:“加收赋税?冯大人是想加收谁的赋税?耕田的百姓?”冯玉润道:“自然只能取用于民。如今国库空虚,陕甘宁大旱。大昭上下,当团结一心,共渡难关。暂累百姓一年,又能如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好好……”吴令台嘲讽道:“好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满朝文武,谁家手里没个田产庄子?谁家城中没几间铺子?这有钱的分明是官商,可尔等却要跟百姓要钱。冯玉润,你要不要脸?”冯玉润闻言立时涨红了脸,手都有些抖,厉声道:“我等两袖清风,高风亮节,怎会同你这等阉党余孽为伍?”吴令台冷笑着道:“冯大人,说不过便说不过,咒骂我等算什么本事?”冯玉润狠狠瞪了吴令台一眼,转身看向谢祯,跪地陈情道:“陛下!吴令台意欲为九千岁翻案,陛下务必严惩!务必尽快处置阉党旧臣!”话音落,满堂官员跪下一大半,齐声重复冯玉润的话。吴令台见此,亦立刻跪地,朗声陈情道:“陛下明鉴啊!我等从前虽依附九千岁,可我等心中自有清明理想,只想为百姓做出些事实来!建安人等虚伪贪婪,我等实在是不想与建安人等为伍,不得已之下,只能投靠九千岁。九千岁纵然有罪,可九千岁为民之心,天可怜见啊!”冯玉润等人诧异看向吴令台,个个眼中冒火。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铲除了九千岁,好不容易迎来文官当家做主的时候,这吴令台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在毫无依仗的情况下如此出言大胆。朝堂上争吵至此,谢祯这才道:“吴令台,以你之见,朕杀错了九千岁?”建安党文官闻言,立时怒视吴令台,似是再次找回底气。这些曾经依附九千岁的旧臣,早已是强弩之末,他今日还叫嚣什么?九千岁已死,谁会为他撑腰?吴令台忙道:“臣不敢!陛下,臣只是见不得如今建安人蒙蔽陛下。陛下,臣等虽曾经依附九千岁,但臣等心中,自有为民请命的清明理想。”说着,吴令台高举笏板,朗声道:“为解陕甘宁百姓之苦,为分陛下国库空虚之忧!臣吴令台,愿捐出全部家产二十万两,充入国库,救济百姓!”话音落,建安人众立时惊诧,整个朝堂之上,霎时没了声响。事情为何忽然朝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转变了?数息之后,又有本在清洗名单上的阉党旧臣,朗声道:“臣亦愿为百姓,捐出全部家产,十五万两!”“臣亦愿为国效力,为百姓出力,臣捐十万两!”阉党旧臣各个发话,陆陆续续,竟是已有二百万两的捐款。谢祯静静地听着,心下却是嘲讽不止。想来昨夜吴令台没少下功夫,这些担心自己性命的阉党旧臣,终于知道该花钱为自己买命了。待所有阉党旧臣捐款完,谢祯从龙椅上起身,神色动容,惊诧万分,几乎含泪,哽咽许久,方才朗声道:“朕,替陕甘宁百姓,谢过诸位爱卿。”以吴令台为首的阉党旧臣,立时重新跪地,连道:“陛下言重!”冯玉润等所有建安党人,此刻看着朝堂上的一幕,个个面色震惊,心中寒凉。万没想到,阉党旧臣,居然彻底将为民请命的高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这叫他们日后,还如何上疏陛下,清洗阉党旧臣?谢祯朝一旁的恩禄伸手,恩禄忙将方巾递给谢祯。谢祯接过,擦了擦眼下的泪,复又将方巾递回给恩禄。他紧紧抿着唇,神色间的动容人人可见。哽咽半晌,谢祯终于平复情绪,他看向冯玉润等一众文官,语气间满是悲愤,道:“朕临危受命,御极为帝。可德不配位,见罪于天。天罚朕民,身受大旱之苦。朕念苍生,每每思之,肝心若裂!可自朕登基以来,国库空虚,眼见百姓之苦,却束手无策。”谢祯缓缓抬手,指向冯玉润等人,语气悲愤而又严厉,字字掷地有声,朗声斥道:“尔等身为朝廷命官,身受百姓供养,却一味只知排除异己,争权夺利。尔等饱读圣贤书,个个都是科举入仕的进士才子,怎可忘‘以民为天’啊?百姓敬重尔等,朕依仗尔等!可朝廷深受国库空虚的掣肘,尔等至今给不出朕充实国库的法子。午夜梦回之时,心可有愧?可对得住十年寒窗,对得住往圣先贤?”冯玉润等人闻言,立时齐齐跪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今日阉党旧臣扯着为民请命的大旗,忽然高声捐款这一举措,当真打得建安人措手不及。他们在朝堂之上,捐出大笔的银子。如此义举,谁又能说半句不是?若指摘反驳,岂非便是责怪他们为民请命之心有错?这一下,当真是将建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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