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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只是脚踝骨裂。盛艺还想轻伤不下舞台,但导演为她的后续康复着想,临时启用b角,安排舞团其它团员护送她回了洸州。
母亲甘雪那边也发生了“意外”。
护工阿姨突然接到了一条说她“孩子出了车祸”的短信,内容言之凿凿,连她孩子的姓名、住址、学校、班级都说得清清楚楚。她赶紧离开禁用手机的病房,给孩子学校打去电话,反复确认之后这才意识到是虚惊一场。然而当她回来时,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走出甘雪病房的背影,而病床床头也多了一只署名为“阿德”的花篮,还是吊唁祭扫用的那种黄菊花白百合花篮。
这样晦气的花篮令人不安,联想到自己收到的离奇短信,护工阿姨赶紧联系了盛宁。盛宁调了医院监控才发现,阿德虽头上裹着纱布、脸上戴着口罩,但显然根本没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探病”的。
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见,病床上的甘雪眼睑浮肿,双目紧闭,她戴着氧气面罩,单薄如纸的身体插遍了粗粗细细的管子。阿德进入病房后,俯身便向甘雪靠近,先摸了摸她的脸,接着又将自己的脸凑向甘雪干瘪的胸部、平坦的腹部,一阵贪婪闻嗅,还摇头晃脑的,露出一种陶然其中的姿态。
他清楚地知道哪里是监控探头,大大方方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接着他指了指病床上的甘雪,又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啪啪啪”的秽恶手势。
为母亲受到的侮辱,拄着拐杖的盛艺放声痛哭。她扑进弟弟的怀里,不停地央求着:“宁宁,我们不当这个检察官了,好不好?”
报警抓不了阿德,他能以一声“来复查耳朵顺便探望病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种感受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你却对喂你苍蝇的人无能为力。盛宁抿严了双唇,一手轻轻拍慰姐姐的肩膀,一手慢慢攥紧了拳头。最近头疼和耳鸣频频发作,他忍耐痛苦,缓缓地闭了闭眼睛,但姐姐的哭诉声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蝴蝶(二)
9月17日那天,洸州下了一场霰。
霰者,又叫雪糁、雪豆子,一种大气固态降水,似雪非雪,白而不透。落在地上,会欢跳几下,落在脸上,便跟米粒砸脸的痛感相似。无怪乎蒋继之会说“香港没有冬天”,临近香港的洸州同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冬季平均气温都从不低于10c,因此建国之后,下霰的天气统共只出现过四次,九月下霰更是闻所未闻。洸州民众念其古怪,都在传说,这样的极端反常天气,预示着天公不公、地道不道,要死人了。
霰断断续续地下了几乎整整一天,而这一整天,天都暗沉得厉害,难辨昼夜晨昏。盛宁先去探望了杨家父女,蒋贺之为他们请了良医,下了好药,父女俩都开始慢慢恢复了。盛宁没告诉杨彩诗,803案已经结案,明天就是该案的总结表彰大会,一是他们父女的身体刚有好转迹象,医生告诫,千万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二来一码归一码,就算颐江公馆杀人埋尸的案子不查了,她被阿德诱骗侵犯的案子也不算完——尽管证据早已湮逝,也没人愿意跟她一起指证,困难重重。
接着盛宁又去另一家医院接了姐姐回家。盛艺仍不舍就此离开舞台,还想着将双脚动作改成单脚继续巡演,结果又一次摔倒在地,造成伤上加伤,还得重做手术。
蒋贺之全程以朋友的身份充当司机。回到盛家时,天色已近深夜。下霰的天气,天黑得比往常早得多,也猛得多。
进了家门,安顿好姐姐,盛宁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蒋贺之被盛艺留着问了些家常,才跟上盛宁脚步,也进了他的卧室。他看见盛宁坐在床沿边,手上拿着一只烟盒,好像是廉价的软白沙,正反复把玩。不一会儿,他又从中抽出了一支烟,仍是垂眸细细凝看,还放在鼻端下闻了闻。
“我不喜欢抽烟的人,”走上前将对方手中的烟夺下来,蒋贺之直接折断扔在床前柜上,挺霸道地说,“以后别抽了。”
“我也不想抽烟,”盛宁并不抽烟。没解释这是上回项北意外落下的烟,他只微微仰脸,淡淡地问,“但是好难、好攰,怎么办?”
“那就吻我吧。”蒋贺之附身捧起了盛宁的脸。他收敛了轻浮的语气,将一张高鼻深目的脸凑到离他不足五公分的地方,说,“想抽烟的时候、想喝酒的时候,觉得难、觉得攰、觉得孤独无依、困难重重的时候,都吻我吧。”
月黑星暗,今晚的夜色如阵阵翻涌的浊浪,妄图吞没一切。灯下,盛宁静静看了这个男人一晌,居然真就闭目凑上头去,吻了他的嘴唇。
蒋贺之恍惚了一下。
一阵强烈的悸动感致他心跳加速,他感到味蕾被对方柔软的舌尖灼得微微发麻,接着便更进一步打开嘴唇,任对方在自己的口腔中攫取。
彼此确定心意至今,盛宁还从未主动吻过他。这小子囿于那点情感障碍,对性事不太热衷,每每求欢的人都是自己,还得使点蛮力,用点手段。即使这样,盛宁也多是被动迎合,不冷不热、不浓不淡的。蒋贺之既为这个难得的吻感到高兴,却也莫名有些心疼,他便又问他一遍:“你是在害怕么?”
“项北离世前的那个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打电话向我嘱托后事。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个时候他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盛宁低着头,带着愧意地轻声坦承,在听闻家人可能出事的那一瞬间,自己是害怕的,他说,“段长天在我面前提到了尹老,有一瞬间,我也想过像尹老那样辞职,可是不行,我不能把这个世界留给那么一群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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