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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粗使的小丫头素来是不能进屋的,只能在外头做一些粗活,两个奶娘又要看着徒嘉泽,又要做原本几个大丫头该做的事情,哪里还忙得过来。
徒嘉泽在自个屋里头觉得无聊,便跑到李氏屋里,李氏也没当回事,卧室里头光线不好,她就带着人在堂屋里头做针线,卧室闷头帘子也卷了起来,也能看到屋里大致的情况。因此,便由得徒嘉泽在屋里玩。
李氏还是见识太少,不知道什么叫做“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小孩子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徒嘉泽自然也不例外。他开了李氏的妆奁,将里头的胭脂水粉都掏了出来,拿着胭脂水粉到处涂抹,先是在炕上乱涂乱抹,原本叠在一边的被子都被他拉开,用手指蘸着胭脂,兴冲冲地在被面上画出一个个红点。如今孝期,被面颜色暗沉,摸了胭脂也不好看,徒嘉泽又从炕上跳下来,将地上铺着的羊毛毡子涂得乱七八糟。之后又踩在凳子上开了李氏装衣裳的箱笼,将那些脂粉螺子黛往箱笼里头丢……
等到李氏想起来去看儿子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是一团糟,徒嘉泽还在那里跟她的珠花较劲,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小剪刀,想要将串珠花的金银丝剪断,将那些珍珠拆下来玩。
李氏一看就炸了,她原本心中就憋着一口气,这会儿简直像是往里头加了一把火,怒气一下子膨胀起来,直接摧毁了她的理智。
李氏快步上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直接打在了徒嘉泽的脸上,徒嘉泽直接被打翻在地。
从徒嘉泽出生以后,谁敢在他身上动一根手指头,他就算是顽皮捣蛋不讲道理的时候,也都是一群人围着哄着的,这回被亲妈一巴掌打得两眼直冒金星,脸上都明显出现了指印,徒嘉泽顿时就大哭起来。
瞧着孩子哭,你要是立刻去哄,很多时候他只会越哭越来劲。李氏虽然没有立刻去哄,那些下人却是吓了一跳。
李氏是主子,这徒嘉泽更是正经的主子。没了徒宏远,李氏这个侧太妃在府里头也就是名头略好听罢了,实际上地位早就大不如前。而徒嘉泽却不同,他将来铁定是会有个正经爵位的,他这样的身份,被李氏打了,回头被追究起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逃的开干系。
当下一些人拉住还在愤怒之中的李氏,一些人就跑过去抱起徒嘉泽,想尽办法哄了起来。
李氏还在那里咆哮:“让他哭,才多大点孩子,就知道作践东西!当现在还是之前吗?”
玉露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娘娘,东西再贵重,还能比二公子贵重吗?二公子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
李氏这下想起来了:“他不懂事,他身边伺候的人呢?”
几个被拉过来做针线的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该擅离职守,奴婢再也不敢了!”她们看似是在认错,实际上却是将责任推给了李氏。毕竟,本来我们是要伺候二公子的,可你偏要我们过来帮着做针线,这能怪得了谁呢?
说话间,徒嘉泽的两个奶娘也得到消息跑过来了,看到徒嘉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奶娘都心疼得很,这会儿还得先给自己辩白。一个先说:“娘娘,奴婢方才是瞧着今儿个日头好,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子给二公子将被褥什么的拿到院子里头晒一晒!”
另一个也是憋屈:“这冬天太燥,太医说二公子肺气不足,不好好养着,难免就会咳嗽,一咳还容易犯气疾,一个不好,就是一辈子的病根,所以每日里必定是要吃一盏桂花雪梨燕窝粥的,奴婢刚在就在屋里用茶炉炖着呢!怕一个不注意,火候不对,这才一直守着炉子呢!”
平常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下头一等二等丫头分派着做的,但如今不是这些丫头都被李氏叫走了吗?可是,徒嘉泽的燕窝粥又不能断顿,要不然出了问题,谁敢承担这个责任。大家都想着,徒嘉泽去李氏屋里,那边人多,哪里会出什么事。哪知道,徒嘉泽自个没把自个玩出什么毛病来,反倒是被李氏打了一巴掌,委屈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氏也是气不过,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帕子一丢,跺脚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有理由,合着到最后,都是我的错不成!行了,将他抱回去,好好哄着,回头再不许叫二公子离了视线!”
两个奶娘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抱住还在哭闹不休的徒嘉泽,给李氏匆匆行了一礼,就往徒嘉泽屋里跑去。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一番,也丢下手里的针线,跑回去了。
她们的本职工作是伺候徒嘉泽,为了点赏钱和料子来给李氏做活,那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事情,没出事还好,出了事,她们这些人被打死都没处喊冤去。
徒嘉泽越哭越觉得委屈,自个把母妃屋里画得那么漂亮,母妃不光不夸自己,还要打自己!
奶娘丫头轮番上阵,徒嘉泽哭累了,才算是消停了下来,但是哭的时间长了,又开始忍不住得打嗝,加上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看起来格外可怜。
徒嘉泽脸嫩,李氏又是怒极动手,以至于到现在脸上还有指痕,再哭到现在,都有些红肿起来。
西院这边如今正是缩着脖子过日子的时候,原本就李氏母子两个主子住着也就罢了,如今还有三个太姨娘在,她们若是知道了这边的动静,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因此,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想办法将这事遮掩过去。小孩子哭是正常的,但不能是被大人打的。
她们便又赶紧拿了热水给徒嘉泽洗脸,又拿了清热消肿的玉露珍珠膏过来给徒嘉泽抹上。瞧着徒嘉泽哭累了,有些困倦,便又给他脱了衣服,等外头的衣服脱了,这才发现他刚刚哭得厉害,跟着出了许多汗,里衣都湿了,摸着背后都有些凉津津的。她们也没意识到问题,只是赶紧给徒嘉泽将背上用热帕子擦了一遍,又用干帕子擦干,换了一身里衣,这才将人塞到被子里,哄他睡觉。
能给王府小主子做奶娘的,都是自家有孩子的人,都有些育儿经验。但是,人家的孩子也不像是徒嘉泽一样,是个脆皮。她们之前的操作对一般的孩子来说,都不算什么问题,孩子挨揍了,哭一顿,睡醒了,又是个皮猴子。
可是徒嘉泽不一样,他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人就恹恹的,燕窝粥只吃了两口便不肯再吃,晚饭更是只喝了小半碗鸭肉粥。原本他晚上吃过饭都要玩一会儿的,这回无论奶娘丫头们怎么哄,都没了兴趣,早早就躺到炕上歇着去了。
结果,这一晚上也没安宁,夜里做了噩梦,直接哭着醒过来两次,奶娘她们没了主意,便去找李氏,李氏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没经验啊,只得叫人煎了一剂安神汤,给徒嘉泽喝了,之后倒是太平了,结果大清早,喊徒嘉泽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开始发热了。
李氏还怀着一点侥幸心理,毕竟真要是徒嘉泽病了,难免牵扯到昨儿个她打了徒嘉泽的事情。按照礼法,徒嘉泽虽说是她生的,但是,顾晓可以打,徒嘉钰可以打,她这个亲妈反而没有资格打!她为了点外物打了儿子,闹将出来,就是她没理。
李氏瞧着徒嘉泽热度不算高,便觉得没什么大事,因此,干脆只叫下头人熬了姜汤给徒嘉泽吃,让他发个汗,再捂一捂,应该也就好了。
结果徒嘉泽发了汗之后的确体温降下去了,可是,等到了傍晚,又反复起来,这回再喝姜汤,就没什么效果了,而且还咳嗽起来。她这下不敢再擅自做主了,不顾时间已经不早,叫人去正院求顾晓去请太医。
顾晓到了西院,看着西院乱糟糟的,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样,不由有些头大,她皱了皱眉,一边吴嬷嬷会意,呵斥一声,说道:“一个个兵荒马乱的,像是个什么样子。这会子倒是一副蝎蝎螫螫的模样了,之前干什么吃的!”
李氏哭得花容惨淡,的确有些梨花带雨的模样,难怪她算不得十分美貌,却很得徒宏远的欢心,这会儿她用帕子擦着眼泪,哭道:“娘娘,我只是想着,这会儿大年节的,不好为了二公子的事情,扰了大家的兴,只当他就是晚上睡觉受了点凉,发发汗也就好了,谁承想,竟是重起来了!”
顾晓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人打听到了消息,跟她讲了,知道李氏是在避重就轻,但是她也没有追根到底的意思,而是说道:“什么你以为,事关二公子的身体,能一句你以为就能过去的吗?你是大夫还是什么?一句你以为,耽搁了二公子的病情,就算你是他生母,也当不起!”
李氏心里更委屈了,若是王爷还在,哪里会这般呢?以前她跟徒宏远,其实都默认徒嘉泽活不长的,都在为了下一胎而奋斗。若是徒宏远还在,他只怕就会安慰李氏,那是孩子福薄,不是她的错。但是到了顾晓嘴里,却将孩子凌驾于她头上,这就让她受不了了。
李氏那就是被徒宏远当初给惯坏了,后世尚且有一大堆人在社交平台上发言,表示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做主,免得遇到情况,丈夫公婆要保小不保大呢!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封建时代,男尊女卑,放到绝大多数人家,那都是子嗣为重。像是皇家,便是皇后,遇上了难产之类的事情,皇帝再跟皇后如何情深,那为了所谓的祖宗基业,也是要保小的。何况李氏只是个侧室,王府里面死了一个侧妃,还能再纳,却没人会明着说,皇孙不打紧,死了一个还能再生!哪怕皇孙只是正常夭折,那之后也是要连累一大帮人的,连同生母也会被视作福薄。
顾晓懒得理会李氏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光想着推脱责任,却不想想看,她要是没有徒嘉泽这个儿子,那顾晓完全可以给她找个庙,打着先平王生前最宠爱她,她感念先平王的恩德,自愿为先平王诵经祈福的名头把她往里头一塞,之后她会如何,谁又会多管呢?
顾晓直接带着人进了徒嘉泽的屋子,见徒嘉泽昏睡在那里,脸上烧得通红,不时还要咳嗽几声,却都是干咳,听起来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叫人揪心。
顾晓正想要询问,之前她们觉得徒嘉泽是风寒,是否给他吃了什么药,就看着徒嘉泽竟是出现了手脚抽搐的迹象,口吐白沫,顿时吓了一跳,忙问道:“他是头一回手脚抽搐吗?”
一个奶娘赶紧上前抱住徒嘉泽,防止他因为抽搐咬到自己的舌头,口中哭道:“回娘娘的话,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她心里已经将李氏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早发现徒嘉泽发热的时候,她们几个人就跟李氏说要请太医,结果李氏硬是不肯。这下好了,孩子烧成这样,这要是有个万一,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跟着倒霉。
顾晓上辈子也没有孩子,哪懂这些东西,只得侧头问道:“太医还有多久到!”
一边春雨连忙说道:“算算时间,过一会儿也该到了!”
好在不多久,何太医就过来了。
他一直是负责给徒嘉泽请平安脉的,前几天还来过一趟,瞧着徒嘉泽并无什么问题,怎地才几日功夫,竟是高热不退的地步。他这大半年来,光是王府的赏钱就拿了不少,这会儿也很是尽心,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药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瞧见何太医,李氏简直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上前道:“何太医,今儿个全靠你了,只要能治好我家孩儿,我定有重谢!”
何太医瞧着李氏这模样,赶紧侧身避开,口中说道:“侧太妃不必如此,下官尽力而为便是!”说着,他便看到了顾晓,连忙又给顾晓行礼:“下官见过太妃娘娘!”
顾晓赶紧说道:“不必多礼,还请太医先看看二公子再说,他刚刚惊厥了一回,也不知有无大碍!”
徒嘉钰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依旧呼吸急促,干咳不止。
何太医便上前给徒嘉钰把脉,左手右手都摸过一遍,也开始询问徒嘉钰之前可曾吃了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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