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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副矿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即反驳道:
“你在说谎!你一个体户开的食堂怎么可能是集体性质?!”
谁不知道厂办大集体是由国企开办的,用来安置国企职工的子女和回城知青。
厂办大集体有且只有一个上级领导,那就是出资兴办的国企。
个体户开的食堂怎么可能会是大集体?这明明就是胡说八道!
巩副矿长逼视着贺明珠,咄咄逼人道:
“你别想在我面前撒谎!老老实实回答,是谁让你在矿上开食堂的?你腐蚀了哪个国家干部?!”
贺明珠却不慌不忙道:“您没必要这么激动,巩,副矿长。”
她特意强调了“副”字。
“我们食堂的开办经过了正规流程,办理了合法手续,全程都在阳光下,没有一丝见不得人的地方。您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责,实在很不恰当。”
巩副矿长冷笑一声:“你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您问问老矿长就知道了。”
贺明珠说:“而且据我所知,和新食堂情况相似的大集体企业,在矿务局内还有许多家。”
当提到老矿长,巩副矿长冷静了些,语气也不再具有强烈攻击性。
“你是说,矿务局还有个体户掺和大集体的?”
“那不是掺和,是承包。”
贺明珠严谨地更正了巩副矿长的说法。
“您可能不太清楚,由于大集体亏损严重,给国企持续造成巨大经济压力,不少厂矿就将集体企业转给私人,把这个沉重的包袱甩了出去。”
巩副矿长狐疑地看着贺明珠。
他当然听说过矿务局内有单位把自办的大集体企业转给私人经营,这不算什么稀罕事,就连一矿,也有领导在班子会议上隐晦提出将几家严重亏损的大集体扔出去。
毕竟这些大集体企业当初开办时是基于政治目的和社会效益,政治挂帅而不是经济挂帅。
在没有廉价易得的**乐的年代,社会上过多的待业青年不仅影响其家庭内部的和谐,而且会造成社会的不安稳。
因此,为了解决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国家广开就业渠道,其中就包括允许子女顶班。
但在独生子女政策还没有推行的年代,普通家庭的孩子数量经常是两个以上,上限不论。而可以顶班的父母工作最多才两个,其余孩子依然没有工作。
而开办集体企业就成为了解决待业问题的重要办法。
在改革开放后的一段时间里,国企开办大集体企业,街道开办小集体企业,集体经济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发展起来了。
然而,这里有一个问题。
一般企业是确立经营方向和经营方式、并且开始盈利后,才按照需求招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可着脑袋做帽子;
而集体企业却是先确定要解决多少就业,才去考虑要做什么
业务,帽子都做好了才去找脑袋。
这也就导致大集体企业在开办初期本身没有造血功能,需要依赖开办的国企来输血。
尽管有的厂办大集体在度过初期困难时期后,成功摆脱依赖,能够自负盈亏,循环造血。
但对于大多数集体企业来说,这根与国企相连的“脐带”却是在三十年后都无法摆脱。
而国企也不得不背负起这个越来越沉重的包袱,直到再也无法负担。
八十年代大量兴办的集体企业,直到三十年后,才在政府的主持下开启了一场厂办大集体改制,将这个生长在国企身上的巨型畸胎瘤彻底切除。
三十年,一代人的黄金期就这么过去了。
1984年的人们或许无法预料到集体企业改制这么久远的事情,但在当下,对于只出不进的集体企业,一些国企已经在想办法甩包袱了。
其中就包括了一矿。
巩副矿长虽然知道矿领导们有心效仿矿务局其他厂矿,把矿上开办的几家大集体都转给私人,但他不相信,或者说不远相信,会是贺明珠拿到了食堂。
他怀疑地看向贺明珠。
贺明珠说:“巩副矿长,您没必要这么看着我,虽然食堂是集体企业,但我可没占矿上的便宜。换句话说,一矿才是占便宜的一方,可算是把包袱甩出去了,矿领导们不知道有多乐呵呢。”
巩副矿长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贺明珠干脆地说:“有合同,但不能给你看。”
巩副矿长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能给我看?里面内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贺明珠狡黠笑了。
“当然没有,我就是不乐意给你看,不行吗?”
听到贺明珠的话,旁边几个人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巩副矿长气得脸都红了,指着贺明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贺明珠好心提醒一句:“您和我急没用,合同一式两份,我拿一份,矿上拿一份。您要是真想看,不如去问老矿长要,如果他认为您有必要了解情况,您肯定能看到。”
巩副矿长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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