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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浮石,跟药材商人买的,据说能清肺火,利水通淋。”
748笑道。
“我主要是用它吸收酒中的杂质。”
听它这样说,张说忽然心中一动。
“你是说这浮石能涤荡酒毒?”
涤荡酒毒?
748抓了抓头,觉得这位张大人好像有点迷信。
你说话就说话嘛,总是往玄学上拐是个什么道理?它的意思明明是利用多孔结构通过静电作用和微孔平衡吸附分子并形成物理结合体嘛。
怕张说听不懂,748又尽量简单平实地给他讲了一遍,并再次强调酒里的悬浊物并不是酒毒,而是在压榨酒醅期间散落的固形体,肯定没有毒,就是味道不太好。
张说:……
张大人哪见过这架势,不但当场榨酒,还给讲解压榨的原理,谁家卖酒这么卖?
不过再一想,薛三开的也不是酒家。他的官职是制醢署主醢,最近连跳两级变成流外三等,而且圣人还亲许他搞点自己的小生意,只要不影响给宫中送酱油就行。
这得是多么大的偏爱!
748可不知道自己在张大人的眼中占了大便宜,此刻它将倒好豉味大曲往前一推。
“这酒只能现炸现喝,张大人尝尝?”
张大人其实不想尝,毕竟他刚眼睁睁地看着薛三郎挑猪油。
但来都来了也不好推拒,他端起酒盅,将唇凑在盅口,小小地抿了一下。
嗯?
张大人的眉头动了动。
好像……还行?
口小了,再尝尝。
于是他又抿了一口,这次的酒液多了些,舌头捻了捻,终于喝出些味道。
这猪肥膘酒,的确是和之前的烧刀子完全不同啊!
烧刀子从入口开始就是一团火,走到哪儿烧到哪儿,烧的人热血沸腾,豪气冲天。
但这猪肥膘酒,它入口其实是非常柔和的,柔和到你几乎觉差不了它的性格,就像儒家最推崇的那种谦谦君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棱角。
如果你以为就是这样了,那你就被这猪肥膘给骗了。
当它进入肚腹中,当余味即将消散,一股埋藏至深的火热却会幡然腾跃,如同一炉暗藏火星的余烬,一旦遇风便会重焕生机,大火燎原,璀璨而炽烈。
滴答——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随即便被举起的酒盅遮掩。
张说不动声色的收拾着有些失控的心情。
他这半生两登相位,也曾被则天大圣皇后发配岭南,说是大起大落也不为过。
只是这一次,他再次被贬谪出京。门生故旧尽皆噤声,无人相送,颇有种英雄末路的凄凉。
张说难过吗?当然。
他是拥立李隆基登基的功臣,可圣人一上位,先把他的死对头姚崇捧上了相位,他还要给对方腾地方。
他张说是不是被抛弃了?
来海州的路上,张说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越想越是心灰意冷。
可此刻他坐在薛三郎家的火炕上,喝着这看着平淡无奇的猪肥膘酒,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便也和这酒是一样的,即便表面上看着沉寂,但终有一天,他还会重回巅峰!
“好酒!”
张说闭着眼,片刻后便又给自己倒了一盅,一盅接着一盅地干。
748觉得他情绪有点失控,于是便按下了他还要倒酒的手。
“这酒后劲儿大,喝多了真会醉人。”
张说点头,也不强求,从善如流地放下了酒杯。
“你说要把这酒卖给胡人,”张说摇了摇头。
“这酒不行,压榨和酿造之术都不能传到胡地。”
“倒是你之前做的烧酒,要是便于贩运的话,会是边城开市的好买卖。”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酒杯,忽然想起薛三说肥膘酒不能多喝,便又收回了手,蘸着桌上的酒水写字。
“只是如今边城不安稳,默啜野心勃勃,南下之心昭然若揭,并不是开市的好时候。”
张说说的默啜正是东突厥的首领,最近默啜大坡突骑施部,西突厥的其他部族全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默啜的大军抓了俘虏。正月,归附大唐的部族已经有万余帐,二月张说遭贬谪出京之前,高文简与思泰亦递交了降书。据说胡禄屋酋长也有投降的打算。不过西突厥十姓中的葛逻禄、胡禄屋和鼠尼施要是都降了,默啜必然要动动,现在大唐的凉州、朔州和并州尽皆严阵以待,一方面接受十姓部族中的归降者,一方面厉兵秣马随时防备默啜的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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