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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到底不能当太监使,纵有殿前司配合督促,琼林宴上的诸多琐事也得内侍省亲力亲为,纪芳被指去领了这差事,连轴转了日,才终于赶着邀贴上的日期安排妥当。
虽说历来琼林宴都是为殿试后的新科进士而办,但听闻长公主要在宴上广开言路商议粮马之事,一时间文武百官纷纷递来谒贴,其中有真心挂怀国政之人,但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总之那宴请名单比往年的琼林宴都长了三倍不止。
侍女正替程慕宁梳妆,纪芳隔着帘子头疼道:“昨个儿六部的几位大人也来求了帖子,那几人惯是能说会道,只怕要拿公主的宴会当朝堂,届时又该吵吵嚷嚷,让人不得安生。”
程慕宁今日穿戴异常华丽,裙摆上那一簇簇紫藤花将她衬得高高在上,眉心的一抹花钿更显精细,抬手撩开珠帘的刹那,就连旁边的红锦都愣了一下。邓州三年,素衣白衫,险些忘了公主乃龙血凤髓,她本该就是这样,从里到外贵不可言。
程慕宁抚了抚袖口的细褶,似乎毫不在意,“吵吵才热闹,我也许久不见他们,一并见了吧。”
说罢,又道:“对了,多备上一张帖子。”
纪芳不知这多出的一张帖子是给谁准备的,正要问上一问,那边程慕宁已经带着侍女走出几步之远了,他只好急忙忙揣上小太监递上的邀贴,匆????匆跟了上去。
往年琼林宴皆由圣上主持,但这回程峥称病不出,皇后又侍奉左右,这宴请进士的差事也顺理成章地由长公主代劳了。禁军和鸾架都等在丹阳门外,列队齐整,倒显得石狮子旁那辆素雅的马车突兀无比。
纪芳抚额,终于知道这多出的一张邀贴是给谁的了。
自打圣上闭门养病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折子不批,大臣不见,急得那些办实事的官员是火急火燎,其中户部尚书张吉尤甚。他掌一国财政,筹措军费的事本由他主理,眼下朝廷各部都盯着他的钱袋子,可他那账上哪还有钱,偏偏找不到圣上做主,又闻圣上口谕说如今诸事由公主决策,私印都交付了,于是他便日日往扶鸾宫递上拜贴,那帖子是声泪俱下啊,可惜长公主心如坚石,看完之后也只是感慨:
“张尚书文笔又精进了不少,不愧是翰林出身。”
而后便让人找个理由将他打发了去。
倒不是程慕宁铁石心肠,实在是这位尚书大人,先帝在时程慕宁便领教过他嘴皮子上的厉害,哭起惨来永远跑在第一个,且若无人拦着,他能自说上三天三夜,连先帝都扛不住他这磨人的功夫。
毕竟能连着五日守在宫门口的,满朝也难找出第二个了。
远远看到程慕宁来,张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提着长袍就往这里冲,“公主、公主——”又被宫门口的守卫几把长枪叉在了外头。
程慕宁抬了抬手命人放行,故作惊讶,“尚书怎么在这里,可是要进宫见圣上?”
张吉身宽体胖,几步路跑得气喘吁吁,唇畔的胡子都被吹得翘起,“见什么圣上,下官是要见公主!这些日子臣给公主发去好几张谒贴,公主怎么连个回信都没有?!”
“啊,是吗?”程慕宁看起来很无辜,“本宫刚回京,琐事堆积如山,也忙得晕头转向,尚书有什么事,可以先同诸位大臣递上折子,我们择日在政事堂一道商量就是。”
“择日,诶呦哪里还等得了择日?!”张吉帽檐都是歪的,紧跟在程慕宁身后,满面愁容道:“公主不知道,那些人是要逼死本官啊,可户部账上的确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眼下圣上又撂手不干,我实在没有法子,若是公主再不做主,我、我明日便辞官还乡去了!”
程慕宁边往鸾架走边叹气:“张尚书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是两朝元老,圣上的肱骨之臣,倘若连尚书你都如此,朝中岂非再无能用之人了?”
这话说进了张吉心里,他脸色略略好转,“那、那确实是……我受先帝所托,定然是要为圣上鞠躬尽瘁,只是如今形势紧急,筹粮买马皆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这些年公主不在京中,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
张吉长叹一声,双手倒插于袖口,微微仰头:“先不说前两年燕北战事耗费了多少钱财,上年陇州发大水,赈灾的白银就下放了二十万两……几个月前那场大雪,把京城南边那整条街的屋舍都给压垮,工部修缮又是一笔费用……诸如此类的开支数不胜数,眼看年景不好,朝廷收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往外掏的钱却一年比一年多……”
张吉说得有些忘我,红锦与银竹对视一眼,默契地揉了揉耳朵,程慕宁倒是听着,时不时应和他两句,“是,户部确实难,尚书辛苦了。”
“可不是,都伸手朝户部要钱,可户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是圣上拿内宫账款抵上,只怕这会儿连朝臣的俸禄都发不起了……欸,公主这是要走了?下官还有许多账上的事没说完呢。”他看程慕宁就要上轿,眉间一蹙,很是不满。
程慕宁顿步道:“本宫体恤尚书不易,这不是去给尚书找钱嘛。”
张吉不屑道:“我知道,公主想从那群文官嘴里搜罗一些锦囊妙计,徒劳!一个个都只是嘴皮子利索,尽出些落不到实处的馊主意,要真有什么得用的法子,我用得着茶饭不思?我看公主也省了跑这一趟,有这功夫,不如召集诸位臣僚再商议一番。”
程慕宁却道:“尚书与诸位大臣在御前商议多日,又商议出了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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