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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了抬指,几个护卫一顿,退到一旁。
程慕宁打量地上的人,眉头一扬,“杜公子在本宫院子外鬼鬼祟祟,可是还有什么案情要报?”
杜蔺宜慌张爬起,迅速拍去衣袍上的灰,比起方才席间的冷漠颓丧,他这会儿表情丰富多了,看起来略有点手足无措,“……我、我乃陇州人士,亦是上年陇州大灾的亲历者,此来京城,一为赴考,二为呈案,陇州的冤情,没人比我更了解,我……”
他深吸一口气,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程慕宁猜想他的来意:“你想参与大理寺办案?”
不及杜蔺宜回话,程慕宁又说:“你未过选试,没资格进大理寺,大理寺也没有让庶民参与案情的先例。”
“我知道。”杜蔺宜憋红了脸,鼓足了勇气才说:“我是想进公主府,当公主的幕僚!”
“哦?你想当……我的幕僚?”
程慕宁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稀罕地绕着他转了半圈,这种眼神里带着笑,似有若无,不轻不重,却仿佛已经把人看透,杜蔺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直到看杜蔺宜快把自己憋死了,程慕宁长长“嗯”了声,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主意。你选试落榜,入朝为官是暂时不成了,按照旧例,应先去地方州县担任幕僚三年,而后再凭选拔入朝,只是你今日状告武德侯,想必也没人再敢用你,我想,是姜掌院劝你来我府上的?”
杜蔺宜没有否认,程慕宁道:“看来他是真喜欢你,还费心为你的前程打算,而你思虑过后,也发觉眼下已然穷途末路,你不甘心,于是即便你打心眼里看不上公主府的差事,耻于为我门下客,也还是来了。”
“我——”
公主府的确算不上多好的差事,虽说长公主现在看着有起势之象,但公主到底只是个公主,在公主府里当官,做的也无非只是些打杂的闲事,何况区区幕僚,连官都算不上,又能有什么大作为?且长公主风评还很不如何,传言当年她辅佐圣上稳定朝局,只怕也只是以色侍人,借了裴氏的东风而已。杜蔺宜确实看不上,但那点心思被人一点一点戳穿,杜蔺宜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
程慕宁看他如此,笑意更深,打趣地问:“你们文人傲骨,也讲究能屈能伸吗?”
好像被嘲讽了,杜蔺宜无言以对,他捏紧拳头,有些后悔来了。
程慕宁绕着团扇下的流苏,一时没有给出答案,就在杜蔺宜以为这趟自讨没趣,正要赶在她出言伤人前先行告辞时,程慕宁悠悠道:“许久没回府邸了,也不知里头有没有归置好,那就,劳烦杜先生先替本宫看院子了。”
这一声杜先生,便是承认了杜蔺宜幕僚的身份。
杜蔺宜猛一抬头,怔怔地,竟忘了答谢。再回过神时,程慕宁已然携着侍女离开了,院子里的护卫一窝蜂跟在身后,杜蔺宜被撞了两下,忙往后避让。
他站在原地整理了思绪,苦叹了声后也要离开,却忽然察觉斜上方似乎有人注视着他。
是瞭望台上的人。
可惜读书人视力不佳,杜蔺宜没看清那是谁,只是觉得背脊发凉。
【??作者有????话说】
裴邵:呵(暗中观察
长公主一走,琼林苑禁军撤了一半,凑热闹的官员也陆续散去,进士重新入座,几番议论后席间又恢复一派祥和,丝竹琴音娓娓道来,隔着好几条街仍悦然入耳。
程慕宁坐在马车上,拣着盘子里的蜜饯充饥。
红锦忧愁道:“公主晨起走得匆忙连口水都没沾,方才宴上又没顾的上吃,大半日算下来竟只喝了酒,这胃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夜里定又要疼了。方才没仔细,那侍奉的小太监也真是没脑子,竟真往酒壶里灌酒,也不知道换成温水,等我回宫问了名字,定要将他好好发落了去!”
程慕宁“嗯”了声,回宫路程还远,她取了本书来看。
红锦又皱眉,“公主也不知道说,总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早知道方才那葡萄您就自己吃了,给了殿帅还浪费!”
“银竹,”程慕宁放下书,转头问:“车上可有纸笔,先算算买马配刀所需的开销,兵部的话虽糙,但这笔钱确实要先支给他们,战马和兵器需得提前筹备。”
银竹知道公主是受不了红锦唠叨,她拉出脚榻边的抽屉,这便递上纸笔,说:“前面走的时候,奴婢见张尚书偷着笑呢,想来不用公主算,到不了明日账目便报上来了。”
红锦果然被带跑了话题,闻言道:“哪里是偷着笑,我路过的时候都听到声儿了,他憋得难受,还把自己呛着了。”
说罢,红锦噗嗤笑出声,带着银竹也忍俊不禁。张吉是个聪明人,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反应过来了,程慕宁想到他那捧眉飞色舞的胡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银竹笑过之后,又道:“说起来,方才公主要将那杜公子放在府里,可是有心用他?我看此人行事冲动莽撞,竟敢在大庭广众下数落朝廷和圣上,这般性子,只怕招惹是非。”
“是冲动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种心直口快,也算难得。”程慕宁道:“且姜掌院肯欣赏他,可见此人不乏真才实学,朝廷如今也正缺这样的人才。”
银竹缓缓点头,“要论心直口快,他倒有些像沈大人。”
程慕宁没真的要算账,她在纸上涂画,说:“沈文芥与他,想必投缘。”
一心不能二用,程慕宁没再说话。待马车停下时,一道人影已跃然纸上,那几笔勾勒得栩栩如生,红锦仰脖子一瞧就能瞧出是裴邵,他桌前搁了把刀,一手搭在刀鞘上,一手捏着酒鐏,这是席间的裴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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