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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程慕宁弯了下唇,对陆楹道:“不知陆姑娘此次能在京中停留多久?”
陆楹擦了擦手,说:“回公主,这趟我等本不该入京,但押送粮草时有几个朝廷官吏同行,唯恐他们途中遇险,这才一路相护,大抵过了千秋宴就该走了。”
陆楹在鹭州军中相当重要,程慕宁不信她千里迢迢入京,仅仅只是为了护送官吏。
她没有说实话,程慕宁也没急着追问,只说:“千秋宴还有几日,那这几日不若就让沈大人招待陆姑娘吧。”
沈文芥呛了口酒,“我——”
程慕宁说:“不过沈大人若有招待不周的,公主府也随时恭候,本宫定竭力为陆姑娘解忧。”
是解忧,而不是解闷。
陆楹稍顿,对上长公主投来的视线,按下疑虑道:“多谢公主,臣女必会亲自携弟拜访。”
陆楹说罢,举杯敬她。
程慕宁握起酒杯,与她碰了个满盏。
“公主豪爽。”陆楹挑眉,眼里露出点欣赏的神色,说:“原以为京中女娘娇贵,都是滴酒不沾之人,看来是臣女见得少了。”
陆楹好酒,欲再给她添上。
裴邵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即将杯盏推了过去,“劳烦。”
陆楹顿了顿,只好先给裴邵满上。她迟疑地看他一眼,随后恍然笑道:“这酒容易醉,给公主换上果酒吧。”
程慕宁道:“倒是不用,松花酒甘甜清爽,酷暑天里很是盛行,陆姑娘在鹭州很少饮此酒吧?殿帅夜里换防不宜饮酒,沈大人酒量略逊,本宫今日陪陆姑娘小酌几杯。”
陆楹闻言一挑眉梢,其实她也很想看看这位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性情,人么,就是要灌醉再看,看完了也能回去与世子报信。是以陆楹只犹豫一瞬,在裴邵凶冷的目光下,笑着给公主斟酒。
裴邵敛眉,指腹压在杯沿上,问:“南边战事如何?我听说一个月前军中出了乱子。”
这些都在呈上来的军报上简述过,程慕宁闻言也看过去。实则她昨日让人去请沈文芥也是为了了解交战地的情形,奈何这人也不知怎么,从方才就没有直视过程慕宁的眼睛。
想到这个,程慕宁又随意地凝了眼沈文芥。
哪知这一眼竟叫沈文芥受了惊,“噹”地一声碰倒了酒杯。
陆楹正要开口就被打断。
沈文芥赶忙扶起杯盏,尴尬道:“抱歉,你们继续……”
陆楹方说:“战事打到了龚州,朝廷发兵之前,龚州守备军被迫应战,兵力不足,人心惶惶,本就容易出乱子。有人趁乱叛离,带了两千人马投了鄞王麾下,这一下可将龚州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粮草抵达时,朝廷的援军就已经发动,龚州得了消息,也算是勉强定了人心。”
程慕宁抿了口酒道:“此前听闻鄞王在所经之地招兵买马,可见兵力不足,竟还有这样的能耐。”
“都是些不入流的招数。”陆楹道:“他们四处放话说圣上病重,就快……总之地方消息闭塞,风言风语传得快,那龚州知州都险些信了,吓得站不稳脚,好在有沈大人,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竟将他劝住了。”
说来陆楹都觉得神奇,虽然沈文芥口才的确了得,但事关身家性命,她不认为几句话就能安定人心。
事后她问过沈文芥,可沈文芥也只是含糊其辞,没有明说。
程慕宁笑道:“看来圣上还要给沈大人多记上一功。”
沈文芥忙说:“不敢当,分内之事罢了,何况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此行还是多亏了陆姑娘。”
陆楹一笑,倒是没有谦让。
酒过三巡,几人叙话间,陆楹将龚州的战况细细说罢,沈文芥都已经醉迷糊了,程慕宁却还是那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她侧头听陆楹说话,追问一些细节,有时还能就此发表自己的看法,除了脸上添了些红晕,连说话的语速都没有变化。
陆楹心下默默惊叹,程慕宁外表温和柔婉,说话也是慢声细语,却不料酒量和见解都这样深厚。一字一句,不动刀枪,却让人感觉见了血。
又听她道:“龚州军力不算弱,应对鄞王,撑上两个月本应不成问题,可惜旁边四州常年受匪患侵害,以至于这两年城中兵力不足,知州更是懈怠,倘若只有一州为强,却无左领右舍相援,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陆楹不再喝酒了,认真应道:“的确,若能加以整顿,龚州必定如虎添翼。”
“可惜这整顿说来容易,却少不了兵力财力支撑,若无朝廷鼎力相助,单靠地方只怕很难。”程慕宁说。
显然这说到陆楹心坎上了,她露出愁容:“难就难在这里了,游说朝廷,比游说地方放粮还要难。”
程慕宁兀自斟酒,意有所指地说:“那要看谁来说,怎么说了。诚如沈大人,只要用对了人,事倍功半。”
程慕宁的话意味深长,陆楹不是傻子,听得很明白。她看向公主的眼神不由变得幽深,这种眼神不再是替朔东打量未来二少夫人的眼神。
长公主今日是第一回见她,她分明什么都没透露,可对方却好像已经将她摸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陆楹觉得危险。
裴邵靠在椅背上,转着酒杯,见席间忽然的安静,陆楹那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不由偏过头去勾了下唇。
程慕宁稍一侧目,恰撞上裴邵嘴角没来得及收起的弧度。
两人俱是一顿。
程慕宁眼里沾上点若有所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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