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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鹤亭翻身趴在床沿边,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仿佛心肺都要连着一块儿呕出来,吐得满眼泪花。
记忆里很多的细枝末节都不再清晰,唯有那个红色的身影,在各式画面如走马灯般一页页翻过后,愈发鲜明艳丽,好像就站在记忆深处,冲自己笑。
他真的见过顾渺很多次。
一次比一次狼狈,一次比一次绝望,却总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高兴地凑上来,唤道:“阿迟。”
……
迟鹤亭举着油灯,迷惑地盯着眼前这个死死拽着自己手腕的家伙。
藏书楼有密道不奇怪,裴家本就是机关世家,不造个五六七八条简直对不起这个名头。但自己闲来无事打开的这条密道,竟通向一间破落的天坑小院,小院里还住着个消瘦憔悴的盲眼美人,这就显得十分古怪了。
他在裴家书楼里呆了快有一年,未曾离开半步,也没见有人走密道送过吃食,难不成走的是天坑顶上的口子?
这盲眼美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露出来的半截胳膊上新旧伤痕交错重叠,显然是被人给关在此处的。
玉龙山脉进出不便,关人哪里不好,非得关在跟藏书楼仅仅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迟某人实在想不通,放下油灯,轻轻扶住了他,试着发问道:“你是什么人?”
谁料盲眼美人看着柔柔弱弱,却带着一股凶劲,闻言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我四什么楞,你心里没数??”
“嘶!”迟鹤亭吃痛,一把将人推开,退后几步,捂着肩膀斥道,“滚开,哪来的疯子?!”
顾渺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摔得头昏眼花。他撇撇嘴,也不气馁,睁着那双无神的眸子,不辨方向,只是向前伸出手,努力地摸索着:“阿迟……”
“你认得我?”迟鹤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像自己也应该蹲下,或者把人拉起来才对。
迟某人跟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负罪感搏斗许久,脸色越来越臭,最后还是慢慢蹲下身,捉住了那只胡乱摸索的手,道:“在这。”
“阿迟。”顾渺又轻轻唤了一声,笑起来,“抓到你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迟鹤亭态度终于不再那么冷漠,随着那张灿烂笑颜软化了几分,“是谁将你囚在此处的?”
顾渺见他没有再凶自己,得寸进尺得往前挪了两步,趁机把脸埋进怀里,抱紧了不撒手:“没有认错。但是你送我的香囊被烧了,下次记得换个烧不坏的定情信物给我,省得你又不相信。”
迟鹤亭一呆:“定情……信物?我送你?”
“对。你当时收了我的卖身契,把我带回去后,用花言巧语哄得我脱光衣服,摸了个遍,之后更是不肯让我走出玄鸟斋。”顾渺蹭在他怀里嗅着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舒服得眯起眼睛,越说越没边,“你想不认账?”
迟某人化成了一尊石像,当场裂开。
这都什么跟什么!?
自己怎么会犯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我不记得……”
“以方鸿轩的手段,你当然不会记得。”顾渺也没想过硬逼他相信,闭起眼睛,低声而又决然道,“阿迟,你若不愿意带我走,那便杀了我吧。”
冥冥之中仿佛被触动了某根紧绷的弦,迟鹤亭悚然,脱口道:“不行!”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顾渺满意地抱住他蹭了蹭,“那你带我走,我们逃到一个方鸿轩找不到的地方去。”
“等等,你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唔。”
迟鹤亭倏地瞪大了眼睛。
描着金边的蝴蝶胎记妩媚而靡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微微颤动,像一只随时准备栖息在心尖上的金凤蝶。
顾渺找的不够准,只是轻轻地碰到了唇角,甚至都算不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吻,却也足够迟某人面红耳赤,红得冒烟了。
顾渺松开他,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心里七上八下得厉害。
既然玄鸟这么喜欢自己这副皮囊,那在这倒霉家伙又又又不记得自己的情况下,出卖色相是最稳妥的法子了,就是不晓得他吃不吃这一套。不过上回在黑山时,自己分明还不太情愿,这回倒是……
顾美人舔了舔嘴唇。
倒是不反感。
许久没等到回应,顾渺又目不能视,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没有拒绝也没有吭声,莫非是这家伙又害羞得手足无措了?明明都快而立之年了,怎么还嫩得像个毛头小子,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身子一轻,好像被抱起来了。
“我、我带你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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