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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骊山狩猎,所有人都在场,当时的惨相他们永生难忘。
大家围坐一桌,气氛有些沉默。
想起那日死去的同泽,柴子瑜无声掉了几滴眼泪,手臂捂住了眼睛,没一会儿便又开始抽起了鼻子。
段方圆很不擅长安慰人。
他自己心情不好,也只会压抑处理,压抑到极限,便骑着马出去跑一圈,回来该干嘛还是要干嘛,他们的命何时又由得过自己做主?
严关明恨卫吉,因为他知道是卫吉买通了莲花门的杀手。
段方圆无法去恨卫吉,因为他和卫吉有过接触,知道卫吉的为人,也理解卫吉的苦衷。
都是乱世之下身不由己的蝼蚁,错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这世道,那么又何苦冤冤相报?
“卫吉全家死于白城屠杀,”段方圆坐在木板凳上,上身前驱,小臂松松搭在了膝盖上,说道,“两年前,张叙安为寻找先太子遗体,又把白城闹了个满城风雨,杀了数千回丹人,这才激得卫吉奋起反击。没有孰是孰非,而只有立场不同。”
严关明抬头望望天,“呵”地嗤笑,眼泪无声滑落。
他只是觉得憋屈,如此滔天的仇恨,却没有一个出口。
段方圆语气平静,继续说道:“还有,那日四百多个弟兄,是为了保护先帝而死,而不是因卫吉而死。先帝的仇家是谁,这跟我们没有关系,不是我们该去考虑的问题,你怎么还认不清这一点?”
“对,”严关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只是当肉盾的,哪配考虑这些。”
柴子瑜抽泣着拽了拽严关明衣角,说道:“……关明儿,你,你少说两句。”
“这次任务你能不能去?不能去就换人。”段方圆看向严关明,微皱了皱眉,问道,“还有谁不愿意去的?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大家噤若寒蝉。
严关明道:“公事是公事,私怨是私怨,我能分得清楚!”
“你最好能分得清楚!”
隔日一早,天气阴沉,整座荆州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雨要下不下,闷得人喘不上气。
商队在天还未亮时便起了床忙活,收拾好行囊,又在马车上多加了三层油布。这些茶叶金贵,万万淋不得雨。
卫吉今日没戴斗笠,真相已经大白,再躲躲藏藏也没用了。
他也没乘马车,骑着马跟在一队游骑身后。
过了前方虎头关便是宜州,宜州面积不大,像一颗羊屎球贴在鹭州下方,疾驰一天也就穿过了。而鹭州正在交战,不太安全,他们得加快速度穿过,卫吉骑马会更快一些。
到了虎头关,有军方驿使在前头带路。
他们时常往来于荆州与鹭州之间,传送军报和公文,对鹭州的战况最为了解,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不安全。
卫吉问道:“鹭州目前是什么情况?”
那驿使边走边道:“裴老将军知道鹭州兵力薄弱,鹭州又是最先竖起了反旗的地方,此次压了十万军攻打鹭州,前几天刚攻了一回城。”
“首次交战嘛,咱们城中物资充足,怀将军没出城,放乱箭、滚石打了两个时辰,敌军便退了。但敌众我寡,多来几回,怀将军恐怕也难顶哦。”
“檀州最近又开战了,咱们燕王这地盘,如今是群狼环伺!”
这一日平安无事,队伍到了宜州军营,由于营内机密较多,商队又人多眼杂,他们便没入内,只跟陈纲打了个招呼,在军营旁边扎了帐篷。
第二日,继续赶路。
约摸是在午时时分,他们正在河边小憩,便听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发出声响。而紧跟着,t便有雷鸣般的战鼓声与士兵攻城的呼号声传来,沸反盈天。
卫吉匆匆往水囊中灌满了水,对商队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大家纷纷各就各位,严关明回身看了一眼,说道:“出发!”
此地山道蜿蜒,严关明带领一队游骑走在前方,又派了有一队人马殿后,中间夹着商队。大家骑着马、赶着马车快速穿行。
柴子瑜跟在后头,而队伍刚拐过一道弯,他便隐约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我!”
“等等我!”
“救命啊!等等我!”
柴子瑜回过头,见一名商队马夫正在后面奋力追着。兵荒马乱,他又一个人掉了队,看起来十分惊慌,正追得呼哧喘气。
这段距离靠腿脚会很费劲,但骑马也就一会儿功夫。
柴子瑜对身侧同泽道:“后面有个人掉了队,我去把他带过来,去去就回。”
那同泽一把拽住他胳膊,说道:“掉队了就不要管了!刚刚提醒得好好的,不要跑远、不要跑远,他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前方交战,谁知道会不会有乱军窜到这儿来!”
“不远,就在后面,你们先走,我马上追上来。”柴子瑜说着,正要调转马头,便见那马夫撒开腿跑,而跑着跑着,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捂住了脖颈,轻飘飘倒在了地上。
这距离不近,柴子瑜并未看清是否有箭矢飞来,也没听到那马夫的叫声,但他蓦地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他心底骤然一沉,声音想发发不出来,说道,“有敌军。”
他迅速调转了方向,夹紧马腹,奋力疾驰,彻底拐进了那道弯内,以免暴露在敌军面前,而后大声说道:“报告!后方有敌军出没!”
好在这山路呈“之”字形,敌军能看到,并放箭射杀了马夫,马夫也能看到盛军和商队,可盛军和敌军之间却看不到彼此。
队伍骤然停顿了下来,严关明调转马头向后走,说道:“柴子瑜!你到前头继续带队,护送商队尽快离开这儿,我留下来殿后!”
“不可。”卫吉说道,“尚不知敌军有多少人,不能冒然开打。我这些货物可以不要,但王爷的人不能有事,否则我跟他没法交代。”
“我们的命没那么金贵,你出了事,我们跟王爷才是真的没法交代!”严关明说着,看向柴子瑜,“快带商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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