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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飞眼瞅着她要摔倒,赶忙扶了一把,却被他推开,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等回过神来,一骨碌爬起,又往前追了几步,一把掀开门帘,看着她一步一个踉跄的背影,不禁泛起嘀咕:“这……不会还没走到,就先倒了吧?”
冬夜的风冷飕飕的。沈星遥怀着心事,低头不知走了多久,忽地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看着满目相似的院墙花木,一时茫然,凭着记忆里的路,绕了好一阵,终于找见了凝露轩的门牌,跌跌撞撞走到门前,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从里边拴上了。
“搞什么鬼?”沈星遥大力一推,听到一阵吱呀不断,愈觉烦躁不堪,索性从窗口翻了进去,落地之时,一个不稳,双手堪堪扶住窗扇,刚好关拢合紧,发出不小的动静。
屋内卧榻传来一声细微的翻身响动。她却未曾留意,也不点灯,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水漱口,解衣躺下,阖目便睡。
月光穿透门窗薄纱,洒下清浅的光。
沈星遥翻了个身,却碰到一条发烫的臂膀,缓缓睁眼,呼吸微微一滞。
躺在身旁的青年合着双眼,上身未着寸缕,陷落在柔软的被褥间。月光洒落在他面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眉眼。
好真实的梦境。沈星遥心想。比起回崇明州的那艘船上,反复梦见的过往都要真实——昔年相守,重重开怀欢乐,或是不可言说的隐秘沉醉历历在目,她也曾抗拒那些梦,却拧不过回忆里的美好,终而放任,沉溺于虚无的梦境。
睡梦中的凌无非无意识翻了个身,退不下的高烧令他浑身酸胀乏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目光恰与她微醺的眼眸相视,不觉愣住。张了张口,却发觉风寒令他哑了声,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星遥伸手轻抚他面颊,微微倾身,吻上他的唇,舌尖携着淡淡酒香,蛮横闯入他唇缝,渐渐放肆。
凌无非脑中一片空白。他虽在病中,却清晰察觉此刻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此前被她忽视的抗拒与莫名的拘谨令他本能欲将她推开,却觉浑身作冷,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
窗外树影沐着月光,随风摇晃不止。半枯的残叶落地,被风掀翻了身,一头栽入泥里。
一只蝴蝶飞停,落在泥外突兀的叶梗上,久久不曾离开。
檐铃被风吹动,胡乱颤摇起来,声响杂乱无章。
“星遥……”屋内的人话音沙哑,艰难唤出她的名字,转瞬便被一声痛苦的闷哼淹没。
树静风止,天边亮起薄光。
屋内一片凌乱,一只枕头掉在了地上。
渐升的暖日照亮请贤居后院一排排整齐的客房。晌午渐至,沈星遥意识渐渐清醒,迷迷糊糊摸到身旁还有个人,蓦地睁眼,看清眼前情景,不禁愕然。
凌无非脸颊几已没了血色,双目紧闭,疲惫地躺在一旁,棉被搭在腰间,周身落满凌乱的吻痕。伤口纱布隐约透出泛红的血印。
她仓促翻身下榻,捞起地上的衣裳,匆匆忙忙穿上,却不慎撞到一侧高脚几上的青瓷花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沈星遥蹙紧了眉,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去,却见榻上人已睁开了眼,一手扶着墙面,艰难坐起身子,朝她望来,眼色泠然,隐有恨意。
她没有说话,缓步走到倒地的屏风前,独自一人扶了起来。
“我……”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尴尬的默契令沈星遥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是……”沈星遥脑中飞快搜寻起应对之策,将几欲脱口而出的“梦”字及时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对不住。”
“你既对我无意,何必还要三番四次羞辱我?”凌无非心如死灰,颤声质问,“我欠你的,还没还清吗?”
沈星遥扶起屏风,瞥见花瓶碎片旁落着一抹白,俯身拾起,却发现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串白玉铃铛,心下猛地一颤,昨夜种种画面再度浮现眼前,倏地扣紧五指,握住那串铃铛。
凌无非见她久久不肯回话,不觉嗤笑出声,尽已虚脱的身躯无力撞上床头,绝望阖目,不知不觉泪已盈眶。
沈星遥什么话也没说,默然走回榻旁坐下,拉起棉被盖过他肩头,伸手探了探他额前温度:“退烧了。”
凌无非无动于衷,只恨不得从此失了知觉,再不愿多说只字片语。
“好好休息。”沈星遥心如乱麻,将铃铛放入他手心,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凌无非木然睁眼,望见躺在掌心的铃铛,心弦忽地缭乱。一颗豆大的泪猝不及防滚出眼角,流着眼泪,哭着哭着,渐渐凝成惨淡的笑。
沈星遥背身合上房门,听见屋内传出的古怪笑声,顿觉口舌无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门边房牌赫然写着“凝露轩”三字。
守得云开月渐明(一)
沈星遥察觉此事有鬼,立刻取下房牌回到前边院里,果然看见自己房前挂着拒霜庭的木牌,立时换下,却见房门虚掩,不由蹙起了眉。当即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所有物事摆放整齐,唯独桌面茶盘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风干的圆印,像是碗底的形状,凑近一闻,还能嗅出药味。
沈星遥愈感古怪,直觉昨夜遭了算计,正凝神思索,却听见沈兰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遥?”
“姐姐?”沈星遥愕然回身,只见沈兰瑛站在半开的房门外。
她看着沈星遥,欲言又止,下意识抬头,展目扫视一番屋内,眉心略微动了动,“这里没别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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