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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来吧。”谭霏玉把纸接过来自己擦擦,又笑,“其实我真不爱哭,今年以来哭的时候刚好都被你撞上了……可能还泪来了。”
“这不好乱说吧,”石含章道,“而且今年才过去三个月。”
“啧,”谭霏玉撇嘴,“我刚才自己都没发现……你怎么知道我要哭了。”
“眼睛里水一抖一抖的,”石含章望着天,随口说,“不知道的以为天上的河掉进去了。”
谭霏玉一怔。
这两天接触下来,谭霏玉明白这大概就是石含章在以他独特的冷幽默在消解别人掉眼泪这件事而已,可他打的这个比方实在是让人……让人想深呼吸一口气。
谭霏玉也真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冷空气刺得他鼻腔隐隐生疼,丢人丢多了,谭霏玉有点破罐破摔,反而没之前那么不自在。
他解释道:“其实我没什么复杂的情绪,就是看到星空觉得……有点感动?就那种仰观宇宙之大的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过这样开阔的夜空了。
“上次看到这样的星空好像是我很小的时候,我老家靠海,还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在海边看星空。好奇怪哦,明明这里和我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刚刚有一瞬间,怎么说,好像同时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西风正拍打戈壁黄沙,和记忆里被海风推着的浪花奇异地重叠了。
“昨天去爬鸣沙山,看到沙漠第一眼也好感动,类似的心情吧,觉得人类的天性还是亲近自然的,但那时候没哭。”谭霏玉一顿输出之后又爽又懊恼,瞄静静听他说话的石含章一眼,补充自嘲道,“不好意思……我好像说得有点多了,我们文艺b就这样。”
“文艺b啊,”石含章问,“那你是坐绿皮火车来的吗?硬座靠窗,带一本诗集,耳机里放点民谣。”
谭霏玉:“坐不了一点,飞过来的,书倒是带了,一页没看,一上飞机就睡了。”
石含章道:“那你称不上一个合格的文艺b。”
谭霏玉:“哈哈哈哈。”
话锋一转,石含章淡淡道:“不用一直自嘲,不管因为工作还是看到星空而哭,对事物保留有饱满的感知能力,并能坦率地流露出情绪,在我看来是非常珍贵的特质……反正我就一个路人,随意点就好,就算给我留下一些社会上约定俗成的‘好印象’也没什么用,等你回去了,我们可能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谭霏玉:“……也是。”
“你在这等我一下。”石含章说着回了车里,过了会儿拿了两张露营椅下来,“坐吧。”
石含章还往谭霏玉手里塞了个保温壶,说里头有热水,要是觉得冷就喝点。
随后他打开手机里的观星app:“还是来看一下吧,不枉我真的做了点功课……虽然没记住多少就是了。”
黑白狗身上也套了小衣服,撒了一会儿欢,又跑回来趴到主人旁边。
石含章和谭霏玉一人拿着一部手机各自对着app上的星图辨认夜空中的群星,成功认出了高悬的北斗七星,狮子座,春季大三角等等,至于app里提到的什么巨蟹座星云,因为没有望远镜,用肉眼看得不是太清楚。
认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又坐原地聊了会儿。
石含章突然说:“你家乡在海边啊。”
谭霏玉:“对。”
石含章:“甘肃没有海,我从小一直想看看海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考大学的时候我专门报了个有海的地方,最后去了厦门……第一次看见海,跟你看见沙漠可能是差不多的心情,回去跟室友提了一嘴,他说我真是个死装哥。”
谭霏玉:“……”
石含章说:“海对海边的人来说确实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就像我看沙漠和大山也不会太心潮澎湃……但我觉得这不能简单用‘旅行就是去别人待腻了的地方’来解释,就像你说的,人天性应该是亲近自然的,后来这种天性慢慢被磨没了,只有看见从没见过的风景,或者好久不见的星空,才能突然想起自己是自然的一份子。
“我知道社会化的人很难对抗这种天性被磨没的过程,而且我也没有脱离社会当个野人的打算,但我想尽量多收集一些面对自然时感动又感激的瞬间,所以我才想自驾去南方。”
最后石含章学着谭霏玉说话:“不好意思,我说得也有点多了,我们死装哥是这样。”
“啧,”谭霏玉翻了个白眼,“不对啊,死装哥不是应该很高冷话很少吗?”
石含章说:“你觉得我话很多吗?”
谭霏玉:“……不多。”
石含章:“平时看起来只会‘嗯’,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像刚才那样装一段大的。”
谭霏玉:“还好啦,你也不用一直自嘲。”
石含章:“嗯……我不太爱说话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一说多了,别人就老说我不讲人话,久了我就懒得说了。”
“其中一个原因?”谭霏玉问,“那还有别的原因吗?”
“说多了口渴。”石含章应景地拧开保温壶,喝了一口水。
尽管身在无人戈壁之中,伴着浓稠夜色,应该有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忐忑,谭霏玉却从石含章的动作间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他们彼此很陌生,对谈却像老朋友。
“哦……”谭霏玉也跟着拧开了刚刚石含章塞他手里的另一个壶,两人用保温壶碰杯,谭霏玉抿了一口,又道,“但你今天跟我还说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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