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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兄拿象牙筷子击打银盏,一边放声高歌,一边指挥她拿几个琥珀碗来合奏。
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变得模糊,反而变得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清晰。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生动的画面就在她面前展开,每个人都是过去的样子。
可睁开眼睛,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空荡荡的、黑黢黢的屋顶,空气中淡淡的霉晦味,提醒着她早已过去了八年。
足足八年之久。
王令淑又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细雨密密麻麻,像是数不清的银针般,隔着窗户将寒意刺进来。王令淑的膝盖酸得发胀,疼意撕扯神经,和脑海中欢快的画面混作一团,一时之间分不清此身在何处。
直到天渐渐亮了。
屋外响起侍女忙碌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帐子被掀开。
“夫人,该起了。”
侍女银瓶的声音冷淡地响起,也不等王令淑应答,便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起身。另一只手挽起纱帐,任由阴晦的晨光照入床帷,落在王令淑惨淡的面上。
即使光线阴沉,也能看出是张美人面。
只可惜,太过憔悴了。
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美人该有的神采。
只剩枯槁的骨头架子,双眼黯淡,面容麻木。像是阁楼里经年不见光的霉旧宣纸,风一吹,雨一打,就会消失在烂泥地里。
银瓶对此见怪不怪,只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嫌恶。
她一板一眼说:“今日是中秋,须得夫人接见客人、清点礼单、安置下人。做完这些,若还有闲暇,家中女眷晚上拜月所置备花果糕点,也许夫人过眼一遍。”
王令淑木然地听着这些。
过了一会儿,银瓶听到她问:“王家接我回去过节的拜帖,还没到吗?”
银瓶迟疑片刻,眸光阴沉。
她想了想,如实说道:“昨日夜里收到了一张王家的帖子。但直接送到了郎主处,尚未转送到夫人这里来,夫人等等便是。”
王令淑就不说话了。
总是这样。
这是她的亲人与她的私事,不该别人插手。
但从她嫁给谢凛以后,便渐渐的,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都要经谢凛的手才能转到她眼前。这还是经过他的手,最终让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也许……
王令淑木然的脸上眉微蹙起。
“告诉谢凛,我要这张帖子。”王令淑原本有气无力的语调,落在谢凛两个字时,仿佛迸出一抹尖锐的戾气,“我今日要回王家省亲。”
银瓶冷淡地讥讽道:“夫人,莫要胡闹。”
王令淑短暂沉默。
银瓶见她仿佛不在坚持,为她系好最后一条宫绦,便跪在脚踏上为王令淑穿鞋。
王令淑身上冷,双脚更冷。
哪怕这是双蜀锦所制、缀以东珠碧玉、绣满逼真榴花的翘头履,寻常世家贵女趋之若鹜,也未必能得的珍品,也像是在给死人穿纸糊的寿鞋。
银瓶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愤懑。
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
侧脸火辣辣地疼。
银瓶下意识仰头,女人端坐在床帐前,锦衣华服衬得她越发像是一个精美的纸扎人。披散在乌黑长发下的面容没有表情,只一双眼幽深如枯井,看得人心口发寒。
她下意识垂下脸,不敢发怒。
只是捡起地上的翘头履,继续为王令淑穿上。
穿好衣裳的王令淑坐在妆镜前,另有梳头娘子拿起木梳,为她绾起发髻。
银瓶站在一侧,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说的话阴阳怪气。
“奴这就为夫人转达。”
“但家主是否答应,奴不敢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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