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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懿脱下kiton黑色高定西装外套,雪茶香顺着飘过来。孟斯汀低头嗅了两下,握紧筷子往她身上瞄了两眼。
傅锦懿垂着长睫随手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后挽起衬衫袖口,露出手腕上百达翡丽aquanaut系列的腕表。那一截突出的腕骨像雕刻成山丘的象牙,孟斯汀顺着腕骨往下看,对方正在整理桌上餐盒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那次华政讲座,学生们讨论过傅锦懿的手,白皙修长,指节不突出,弧度流畅,是一双没有吃过苦的手。
她盯着那双手的动作多瞄了几眼,傅锦懿侧头看她的时候,她快速避开视线,低着头盯自己的白色运动鞋看。
孟斯汀的衣服鞋子不多,鞋子也多为运动鞋。傅锦懿好像很爱穿皮鞋,平底的,高跟的,都有。那些鞋款式简单,甚至有些冷硬,藏在更为公式化的西裤下面,窥不见更多东西。
她缩了下自己的脚,尽力不挨着傅锦懿的皮鞋。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傅锦懿稍稍摆了下餐盒,惊醒孟斯汀的胡思乱想,“来吃吧,别客气。”
孟斯汀这才把视线移到桌上的外卖,寿司、捞汁鱼肚、虾仁毛豆,和一份牛油果鲜虾牛肉沙拉。外卖盒子包装精美,这些菜也很新鲜,看起来价格不菲。
“我不挑食。”孟斯汀握紧筷子注意傅锦懿的动作,等傅锦懿开始夹菜时,她才开动。
傅锦懿夹了一块鱼肚,孟斯汀跟着夹了一块轻轻咬在嘴里。
鲜甜,微微辣,孟斯汀低头看着米饭,一个小泡泡在脑袋里炸开。
好吃。
她嚼着鱼肚,筷子又往鱼肚碗里伸过去。
好鲜。
夹了几筷子,她才注意到傅锦懿的目光。这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正凝视她筷尖上的鱼肚,好像若有所思,好像带着某种探究。
傅锦懿除了第一筷子,似乎没有再碰鱼肚。是因为自己吃了,所以她不想再吃了吗?
嫌弃吗?
小小的鱼肚忽然像秤砣压在筷尖上,孟斯汀咬着牙把鱼肚夹到碗里,匆匆往嘴里塞了两口白米饭,噎得胸口闷闷的。
傅锦懿弯腰往玻璃杯中倒水,推了过来:“要水吗?”
孟斯汀难堪地点点头,接过水灌进肚。
一杯水瞬间见底,傅锦懿又给她倒了一杯,夹了一块鲜虾问:“你妈妈去世后,一直住在小姨家?”
孟斯汀小心夹了一颗毛豆放在米饭上,点点头:“对。我被源城一高退学后,就转去了林城二高。我小姨也在林城,在那里上完学考到华政,就去华政读书了。”
“退学?”傅锦懿的筷子停在米饭上,她有些讶异,问:“你怎么会被退学?你成绩不是很好吗?”
那时候她了解过孟辉的亲属,对孟斯汀的了解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孟辉的双面人格在家庭和工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对孟斯汀和白淑娅的高要求,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养很多情妇还十分贪婪的恶人。
对孟辉来说,妻子和女儿是为他遮掩所有恶事的挡箭牌。白淑娅积极参与市里的志愿劳动,积极募捐,每个月都要参与一次大型义务劳动。
而孟斯汀从小成绩便十分优异,听人说,孟斯汀小学时有一次没有得全校第一,被孟辉罚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后来即便发着高烧也要去做源城马拉松的志愿者。
妻子和女儿的形象太好,也难怪在孟辉罪行揭露之前,没人相信他会做那些恶事。
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的典型。
对方带着夸奖的疑惑竟然让孟斯汀有些不知所措,她把毛豆埋在米里解释:“源城一高的家长向教育局反馈,说我的存在会影响他们孩子学习,学校没有办法,只能和我商量让我退学。我去林城二高的时候情况也不是很好,但源城一高跟那边通过气,他们顶着压力把我留下了。”
她说着,偷瞄身旁人的表情。傅锦懿垂眸喝水的样子像在听案情简报,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住了所有可能被观察到的情绪。
忽然沉默了。
孟斯汀不清楚这个沉默代表了什么,她没有勇气问对方在想什么,捏紧筷子把米饭填进嘴里。
直到傅锦懿再次开口:“那你妈妈是生病去世的吗?”
孟斯汀缓了一口气,说:“不是,她是自杀的。”
傅锦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孟斯汀感觉不太对劲。
她分不清对方是在思考什么。
怜悯?不是。
嘲笑?也不是。
傅锦懿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桌面,久久,才平静地问出声:“自杀……因为舆论吗?还是说是因为其他原因?是……因为财产原因?接受不了生活落差?我离开源城时见过你妈妈,她因为拒绝进行全部的财产清算还和你们的律师起了一些争执。当时监察机关查封了你家所有房产、存款和贵重物品,所有财产被追缴,你妈妈的部分婚前财产也……”
“傅律。”孟斯汀在桌下攥着拳头打断傅锦懿的声音。
傅锦懿适时停下:“怎么了?”
“我肚子不是很舒服,可能是水喝得太多了。感谢你的招待,我想先离开。”孟斯汀翘起的唇角在发抖。
她对上傅锦懿了然的视线,兀自低下头。
不是嘲笑,不是怜悯,而是事不关己的审视。以为温情的叙旧用餐,原来是一次冷漠的审判。
傅锦懿点头:“行,和你聊天很愉快,有时间再聚。”
“嗯。感谢招待。”孟斯汀捏着筷子,匆忙撩了下垂在耳边的发,快速把桌上碗里的每一份菜都再往自己米饭碗里夹了一些。
她特意多夹了傅锦懿只吃了一块的鱼肚,等夹毛豆时,一颗毛豆从桌上滚落掉在傅锦懿皮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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