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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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

那年清晨的雾气正浓,原拾带着这个人踏上山路,说两三天便回来。他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雾中,小小的手心里温热的粗粮馕逐渐失去了温度。

然后,便是等待。

日复一日的等待。

从最初的焦急期盼,到后来的失落茫然,直至青石村血流成河的那一夜……憎恨与怨毒彻底将他吞没。

恨意如藤蔓般疯长,勒得他五脏俱裂,窒息难忍。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地狱?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恨下去,恨原拾的食言,恨沈琅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又将他弃之不顾。

但当这张脸再次出现在面前,所有精心构筑的恨意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剩下的,只有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执念。

他想要他。

从在青石村第一次见到这个跌落尘世的“仙人”时起,这种念头就像种子一样埋下。

后来经历的一切苦难与折磨,不过是为这颗种子浇灌了扭曲黑暗的养料,让它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这副盘根错节的模样。

现在,他终于可以这么近地看着他了。

没有旁人打扰,没有碍眼的兄长,也没有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

真好。

原简跪在床榻边缘,红衣下摆蜿蜒铺散在地,面孔离那层金色壁障不足半寸。

金光散发的灼热气浪几乎要将他的睫毛点燃,他却恍若未觉,越来越近。

焦臭混杂着皮肉烧灼的刺鼻气味弥散开来。他的颧骨、鼻梁,凡是紧贴屏障的皮肤都迅速焦黑碳化,散发出烤肉般的恶心味道。

然而,原简的神情却平静得近乎空洞,眉宇间没有半点痛楚,只是平静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金色光芒之后,那张沉睡的面容。

这种程度的痛楚,与他日复一日被无数怨魂食心之痛,太过微不足道。

源设下的屏障强大到匪夷所思,并非单纯的能量防护结界,而是直接调动了此界部分本源之力,以世界底层逻辑编写出的位面壁垒,形成了法则层面的绝对防护。

繁复精妙,自成一体。

不论是厉渊还是卢西安诺,纵然拥有通天彻地之能,面对这道以世界根基逻辑构建的壁垒时,就如面对一个无法解析的未知代码体系,再强的算力也无从下手。

但原简不同。

他凝视着那道金色壁障,眼中血色翻涌,但在那血色深处,却有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正在悄然聚拢。

这一缕金芒极其微弱,相比源那浩瀚如星海的伟力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但其本质的的确确同出一源。

他虽然看不懂壁垒法则的代码,无法修改核心程序,但他能凭借这缕同源的气息,感受到那程序运转中最细微的脉络和节点。

屏障的设计追求完美闭环,不留物理层面的可乘之机。但在法则层面上,为了确保编程者自身保留控制权限,总会留下隐藏的后门程序。

原简将那缕微弱的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屏障的程序脉络之中,耐心寻找着系统的漏洞。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气中的焦糊气味愈发浓烈刺鼻,他紧贴壁垒的半边脸颊几乎被灼成了焦炭。

终于,他眼底的金芒捕捉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波动——某个法则节点运转的间隙中,一个理论上不该存在的、近乎于“无”的细缝。

就是这里。

他凝聚所有力量,极其缓慢控制,将那点金芒刺入缝隙,将其撬开一条仅仅能容纳手指穿过的狭窄通路。

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凭他那微不足道的本源之力,不足以撬动更多。

原简试探着将手指探入缝隙,金色壁垒的排斥之力立时汹涌而至,试图碾碎入侵者。但原简指尖的金光与之相互抵消、融合,硬生生维持住了这条通道。

这就足够了。

原简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抬起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左肩关节,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整条左臂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关节脱臼,肌腱断裂。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又或许早已麻木,随手将脱臼的左臂甩到身后。接着,他如法炮制,卸掉了自己的右肩。

然后是胸骨、肋骨……他如同拆卸一件破旧的玩具般,冷静精准地寸寸拆散自己身体的骨骼连接。那些对于常人而言足以致命的重创,在他身上却只带来了肌肉轻微的抽搐。

这具被怨气和邪法淬炼,重塑过的身躯,早已失去了部分属于“人”的弱点。骨骼可以拆卸,血肉可以撕裂,只要核心神魂不灭,这副皮囊不过是个方便行走的器具。

很快,挺拔的身躯变得如同无骨的软体动物。他蜷缩着,将自己折叠起来,像软泥般缓缓蠕动,将自己挤入那道狭窄的裂缝。

屏障边缘“滋滋”作响,骨骼摩擦发出“嘎吱”声,还有肌肉被试图愈合的壁垒碾压的怪异声响。

血液混合着黑色的怨气自他身上汩汩淌下,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皮肉高温灼焦的剧痛,但他始终眼神平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缝隙的另一端,那张沉睡中毫无防备的容颜。

终于,当最后一角衣没入缝隙,那不稳定的通道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仿佛从未出现。

屏障内侧,原简狼狈地瘫软在地,身体以扭曲怪异的姿态堆叠着,失去了骨骼支撑的肢体软绵绵地摊开,像一滩被抽去骨架的烂泥。

他花了几息时间,才慢条斯理地将将断裂的骨骼一根根接上,脱臼的关节逐一复位。被屏障灼伤的皮肉也在魂力的滋养下缓慢愈合,只是速度远不如刚才被破坏来得快。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维持着半瘫痪的姿态,侧躺在地,用唯一那只眼皮被烧毁,无法闭合的右眼,贪婪而专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沈琅。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阻隔他们了。

原简用手臂支撑着,缓缓坐起。刚接好的骨骼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对此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完全倾注在即将触碰到的目标身上。一步一步,踉跄蹒跚地走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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