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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青半卧在她大腿上,竹听眠犹豫地拂开他湿掉的头发,街道两边黄色的路灯飞速从车窗外晃进来,他脸上的光影不断变换,从眼皮,再到鼻尖,最后是嘴唇。竹听眠看见他翕张的嘴唇,听见他好像在讲话。
“你要说什么?省点儿力气行吗?”她虽这么抱怨着,但还是侧低着头把耳朵靠过去,细细辨别他的声音。
“我记得……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李长青双手攀附上她的腰,竹听眠腰线两侧的衣服被他紧紧抓握在手里,滚烫的额头贴上她的小腹,“说着恨我、不想管我,但是我真要死的时候,你还是会第一时间惦记我。”
竹听眠低眼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个人身体传来的滚烫的体温,在这个凉透的秋夜,像一支刚点燃的烟头灼烧着她的腹部。
可是并不痛,又脆弱又温暖。她走了一下神。
“这是你难得不诚实的时刻。”李长青的声音越来越弱。
“少揣摩我。”竹听眠偏过头嘀咕,“你闭嘴吧,看来你病得一点儿也不严重,脑子还这么清醒。”
直到她拽着他下车,李长青都保持着安静。
他高烧到41度,护士给他做了紧急降温处理,竹庆的电话这个时候才打回来,竹听眠站在医院走廊里跟他通话:“你怎么没给李长青叫救护车?我回去的时候他都不行了。”
“刚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接打电话。”竹庆嗓音显得有些虚浮,竹听眠突然失声,感觉从脊骨到手指都突兀地被凉意包裹。
“爸你这是什么语气?”她不解,觉得竹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你为了开会就不管李长青了?”
“李长青现在没事吧?”竹庆关心着。
竹听眠静了静,缓慢回:“我带他来医院了,医生在处理。”
“那就好,因为爸爸的疏忽折腾你了,给丫丫道歉,以后给你买礼物,好吗?”
竹听眠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连自己也没理清想要说的是什么,见她久久沉默,竹庆安慰了几句:“爸年纪上来了,忘性大,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爸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事儿委屈的是李长青。”她敷衍地应过一声,挂断了电话,转头向输液区走去。
护士已经给他做了降温处理,那一排空掉的凳子上只有李长青一个人,他手背上的皮都还没好全,就又被扎了个洞,连着的吊瓶已经掉了半瓶水,今天一共要打四瓶,还有得等。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李长青还是呼吸不畅,身子歪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靠着,薄薄的皮肤全烧红了。
“你能行吗?我要在这里等着你?”竹听眠不太耐烦地问他。
李长青还留有一些意识,没挂针的那只手向上抬了抬,牵住她,但是牵得又不规整,五根手指头扣进她指缝里,灼热的温度像动物的舌头一样舔上她的手心,有种超乎身份关系的暧昧感。
竹听眠抿紧唇,下意识要把他丢开,李长青却捉着不放。
“我一个人不行,姐姐再待一会儿吧。”他轻声,黑沉沉的眼底闪着异样的光。
竹听眠心重重跳了一下,感知到某种危险,用力把他甩开,又后悔了:“我就不该问的……谁要跟你待一块儿啊,打完针休息好了自己坐车回!”
她匆匆忙忙离开,掌心是湿的,竹听眠在裤子上蹭干净,李长青斜靠在冰凉的凳子上,头抵着靠背,仰着下颌垂眼睨视她的背影,粘腻的目光一直跟到她的身影消失。
竹听眠交完钱就自己回去了,房间里被蹂躏得一团乱,她把床单和被子全部扯下来塞进篓子里,再气冲冲地把篓子拖进李长青的房间里扔给他去解决。
李长青的房间大概只有她一半大,布局她也不熟悉,黑灯瞎火的连灯的开关都找了半天,然后摸进浴室,发现里面冷飕飕的,地面还有没干透的积水,镜子上也溅了水珠。
她看了一眼,旁边热水器的一根管子居然是断的,一开始竹听眠怀疑李长青房间也有老鼠,后来她扯着那管子断口瞧了一眼,感觉也不太像被啃断的。
楼下大门被转开,竹庆才回到家里,看见二楼李长青房间是亮的,喊了一声:“这么快就打完针了?”
竹听眠扔下管子跑出去:“他还在医院,我先回来了。”
她皱着眉:“李长青房间热水器的管子怎么断了,他也不吭声,这几天洗冷水澡才冻发烧的吧。”
竹庆嗓音听起来也疲惫,应该是在外没少忙活,答得也敷衍:“有空我找个师傅来修吧。”
对现在的竹听眠来说,她爸说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估计一觉醒来就忘干净了,竹庆心里除了他的工作,其它的恐怕什么也没装。
当天晚上李长青是自己回来的,穿的还是竹听眠之前买给他的那件羽绒服,说实话竹听眠当时只是口嗨一下,也没指望他真的去垃圾堆里捡,结果没想到这件衣服还真的回来了。
她当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李长青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个口罩,应该是护士给的,他缄默地换了鞋,先去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竹听眠听着他的动静,手里捏着的一瓣橘子半天都没进嘴里。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开口:“热水器坏了怎么不说?我跟爸说了,他会找人给你修。”
“好。”李长青声音听起来是哑的,把半杯热水都喝了下去。
竹听眠低头,缓慢地把手里捏了很久的橘子塞进嘴巴里。
“那衣服——”不过楚远洲是庄家,李长青这么做从牌理上来说也说得过去,倒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端倪。
楚远洲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将几百万的筹码推了出去,众人见状,笑着夸赞不愧是楚总,出手就是如此阔绰。
李长青那修长的双手在扑克牌上轻轻游移着,他似乎还朝着竹听眠这边坐过来了一点。
他的存在感怎么会如此强烈呢?竹听眠坐在一旁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显得僵硬起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牌局的发展了,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针毡之上,浑身不自在。
她似乎都能够闻到李长青身上那混合着薄荷香的烟草味,其实楚远洲的雪茄味道更为浓烈,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萦绕在她鼻尖的却都是李长青身上那股薄荷味,难道是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小眠,小眠。”
竹听眠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楚远洲叫她都没有听见。
直到竹听眠的目光重新聚焦,她才赶忙应了一声。
“这把你来。”楚远洲往旁边稍微挪了点位置,示意竹听眠与他同坐一处。
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竹听眠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更何况李长青还在这儿呢。
“我,我不会。”
“姐姐今天在外面玩儿得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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