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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长久缜密的谋划,这样庞大的资源消耗,又要那样做的隐蔽而无人敢说——其实未必是真的隐蔽;
但确实能让皇子们百般悲痛之下还不敢哭出声音,只能终日惶惶。
背后只可能有一个来处:
那就是皇宫最深处的那把椅子。
或者说,椅子后站的那个人。
宫里宫外一直有人死,姜孚有所察觉,但他没有作任何阻拦。
他知道老师不会害他。
但他依然忍不住好奇这片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巨大乌云,好奇这云的核心里蕴着怎样的雨。
沈厌卿对此讳莫如深,对他的反复暗示熟视无睹,一点也不像那个向来与他无话不说的人。
这才是让姜孚真正恐慌的事。
那段日子里帝师格外爱洁,一日要沐浴更衣数次,洗手必要用柚子叶煮过的水。
且衣饰都要多加熏香,十步外就能闻到其身上明晃晃的香气。
书房里供起了一尊佛像,虽不像先太后那样日日供奉焚香,却也打扫得干净无尘。
沈厌卿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分裂成了两面:
白日在朝堂上立于半阶,满面平和沉稳,大权在握,替小皇帝回许多话,安排许多事;
下朝后则疯了一样扫除异己,把三皇子旧党及许多支持过其他皇子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这是朝廷里的人最怕沈厌卿的一点:
他做事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不往外贬谪,只直接了结其性命。
就像是怕自己哪天失势时有人爬回来踩他一脚,于是干脆做到了最狠最彻底的地步。
——这根本就不像四心具备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崇礼元年初像是不存在刑典,谁都可能被扣上罪名拖出去就砍。
朝中的臣子换得很快,经常一把手死了,二把手下午就着新服色上任。
暗地里飘着许多诋毁的话,有些成了本子,说:
沈厌卿其实不是人,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妖孽,降下世来掀起血浪为祸人间。
唯有明主以代代传下的宝剑斩于阶下,才能令朝纲恢复正常。
沈厌卿忙着构陷人,竟对这种流言理都不理,任其传播。
倒是让把这些话宝贝似的攒进折子里的御史们气歪了鼻子。
谁当年成天赞许沈公子温润如玉才貌无双的!莫不是瞎了眼睛!
今日成了这么一个祸害!有没有人能管管啊!
陛下太过年轻,不知是不愿还是无力与其抗衡,竟也就这么看着阶下的人一轮轮地换。
沈厌卿势大,许多事情奏上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到皇帝的手,一时间也没人愿意惹他。
只能各自祈祷曾经的站队之举没有那么明显,不至于成为秋后算账的目标。
姜孚自己知道,他之所以不管,是因为他信得过老师。
沈帝师看起来一手遮天,可是一本折子,一个字条也没有扣下过,都亲手捧到了他面前。
对着姜孚,沈厌卿依然是慈爱可亲的老师,手把手教着他各种事情该如何处理。
只一件事奇怪——教得很急,像要赶进度,什么都催着他记下来。
姜孚不安地问:
“您在急什么呢?”
沈厌卿却只是怔了一下,轻声答道:
“臣没有急,陛下觉得太快了吗?那我们放慢些好了。”
他咳嗽两声。
……
晚风太冷了,姜孚将手搭在沈厌卿肩上时,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抖。
他从未见过老师哭,现在也没有。
沈厌卿只是垂着眼睛,不看他,口中慢慢述着自己的罪行。
此时却一点也不急了,讲的又轻又慢;
好像要等每个字里的血都渗出来,滴下去,才肯说下一句。
“陛下猜得到这些是我做的,可是恕臣冒犯,陛下未必知道我为何做。”
姜孚却蹲下来,按住帝师的肩膀,迫使对方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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