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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未等他起身相迎,却冷不防撞见薛南星身侧投来的一道凛凛寒光。目光如刀,让他心头一颤。
尽管是意料当中的事,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却也在这刻骤然黯淡下来。
周围的人见他停笔起身,自觉再无热闹可看,哄然散去一些。
薛南星走上前去,“知砚……”话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不妥,便将后头的“哥哥”二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提溜出一个“兄”字。
知砚兄……状似无意的三个字落在某人耳中,一股恼怒如烈火遇风,倏然而起,看向薛南星的深眸底下已然冷光暗蓄。
魏知砚微笑着朝二人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如暮风般温柔,“此处人多眼杂,暂不便叫真名。”
薛南星心领神会,轻声问道:“魏兄,你怎么会来宁川?”
魏知砚低声道:“公务在身,回头再细聊。”转念问道:“你们呢?不是听说去了俪山吗?”
薛南星觑了眼陆乘渊,掩唇道:“也是公务,回头细聊。”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不便叫真名。”
说着,她指向魏知砚身后的桌案,惊叹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嗯。”魏知砚颔首,“觉得有趣,闲来无事便多写了一些,权当消遣。”
话音落,桌案边多了一道青色身影,“这位公子的书法出神入化,行书、草书、隶书,各种字都信手拈来,可惜公子看不上我们这些小玩意。”
薛南星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位身着青色襕衫的年轻男子,眉目舒朗间透出清隽的书生气息,想来这位便是她此番想见的人。
青衫男子朝三人分别合袖而揖,恭敬道:“小姓李,名远平,是这远芳书斋的先生。”
薛南星合袖回了一礼,正欲开口,李远平身后倏尔传来一道女子的柔声轻责,“官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是这位公子慷慨大方,得知我们换得这些字画是为来日义卖,特意做善事。”
李远平转头见到来人,面上顿时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娘子说得对。”说着,他牵起那女子的手,转而向几人介绍,“这是内人,这‘以字易物’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
女子朝几人盈盈福了福身,“几位公子有礼,唤我月娘就行。”
薛南星有些意外,怎么说呢?这语气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涩娇柔,也没有过多的客套敬词,倒是让人听出几分豪气洒脱。
她不由地细细端详起眼前之人,入目的是一张水中清荷般的脸,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眉眼中流露的沉静,却为她平添了三分英气。正是这三分英气,便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薛南星笑着回敬一礼,“月娘心思巧妙,‘以字易物’既能行善积德,又能打开书斋的名头,当真好法子。”
李远平听了这话,面上满是压不住的得意与自豪,“说来不怕各位笑话。这书斋没了我倒也罢了,没了娘子可万万不行。”
月娘弯起眉眼,目色中的英气渐渐淡去,独属于女子的娇羞这才浮上眼眸,“是官人见我整日闲着无事,便任由我胡来罢了。”她稍稍打量一眼薛南星与陆乘渊,“看这二位公子亦是习文之人,不知能否也留下墨宝?若有瞧得上的小物拾,随便拿就是。”言罢,抬手指了指身侧摆放着各式物件的小摊。
薛南星的字自然谈不上“墨宝”二字,她迟疑一瞬,抬眸看向陆乘渊,“大人,既然是做善事,不如留个墨宝?”
陆乘渊蹙眉看她,脸色阴沉,“无聊。”
二字一出,薛南星竟意外地并不觉得有多失望,反而松了口气,乖巧地垂下头。
她这副模样落在魏知砚眼里却成了被无端回怼的委屈,他也不顾陆乘渊脸色有多难看,径直拉起薛南星走到小摊前,像哄一个刚被长辈责骂的孩童那样,极致耐心地道:“你看看可有喜欢的,尽管选,我多写几幅就是。”
薛南星没有多想,抬眸扫了眼小摊上琳琅满目的精致物件,一眼便看中了一个香囊,绣工精巧,细细看去,绣的是桂花,花瓣细腻饱满,错落有致,清雅脱俗。
她拿起香囊,一抬手便带出一串悠淡的甜香。
薛南星惊喜地道:“是桂花!?”
李远平走过来,“没错,这香囊用桂花露浸过,是月娘亲手做的,花了不少心思。可男子用香囊极少,这不,摆了一日也无人挑选。”
薛南星本想要了这香囊,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被提醒了。女子才会喜爱这些芳香之物,她若拿了岂非失了男子气概。
她生涩地笑了笑,只道了声“也是”,便放下香囊,转而取过一旁摆放的匕首。她拿起匕首在手中端详半晌,实在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只得生硬地夸赞道:“还是这把匕首好,嗯,够锋利。”
魏知砚看向小摊上静静躺着的香囊,眸中若有所思。
薛南星将匕首在手中掂了掂,转头打算给陆乘渊也瞧瞧,可一回头,差点没惊掉下巴。
那位方才还一脸不耐烦,恨不得将整个摊位掀翻的昭王殿下,此刻竟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桌案边……研墨!
陆乘渊见薛南星走近,以拳掩唇,虚咳了几声,故作淡定道:“区区几个字,你若开口……也并非不能留。”
第72章题字(下)我们二人
方才那群看热闹的人中,还有几人尚未离开,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位面如冠玉的面生公子也露一手。人群里不知是谁耳尖,听到了陆乘渊这话,登刻来了劲,忽然起哄道:
“何不比试一番!”
此话一出,周遭之人又纷纷围拢而来,随声附和:
“对,比试比试,一较高下!”
甚或有人道:“二位公子皆是玉树兰芝,风度翩翩,以笔会友,共赏墨香,岂非妙事一桩。”
薛南星心下一凛,恨不得立时将那起哄之人揪出,再将那几张长嘴缝个严实。她急忙看向陆乘渊,低声道:“王爷若是不愿,大可不必理会。”
怎料这位活阎王不知哪根筋跟人杠上了,竟不依不饶起来,硬气回道:“谁说本王不愿了。”
薛南星见他这副嘴硬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只憋出一个惨白的笑,对陆乘渊道:“那……那王爷随便写几个字应付一下,真的,随便写写就好。”
她嘴上说着随便,可在陆乘渊这里哪能随便。
他忍不住瞥了眼桌案边魏知砚那几副字,暗自思量,他分明记得从前在紫云书院时,魏知砚的书法远不如自己,没承想如今却已已精进至此。一时间,心中隐隐生出些后悔,这些年弄枪舞剑没落下,笔头的功夫确实疏忽了。
这边厢的几人各怀心思,那头月娘已麻利地在桌案另一头置好新的笔墨,轻声笑道:“二位公子别理会那些兔崽子,什么比试不比试的,只管随心所欲,尽书胸意即可,若是想好了便可以落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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