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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眯了眯眼,似乎觉得眼前这个身披雪絮披风的背影有些眼熟,“来,给本官转过脸来。”
那背影却如同被钉住般,一动不动。
身侧的护卫再无耐心,三两步跨上前,伸手按住那人肩头,猛地往后一拽,怒斥,“聋了吗你?没听见大人的话吗?”
随着这一拽,雪色兜帽滑落下来,青丝洒落肩头,露出一张苍白而清致的脸。
然而,不等他二人再多看一眼,眼前突然闪现一道身影,旋身一挡,隔开了他二人的视线。下一刻,那道身影便将那女子拉入怀中,低头拥住。
“你他妈的……”护卫顿时火冒三丈,正欲破口大骂,甫一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容,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何茂惊恐地瞪大眼,“魏、魏大人?您……您怎么醒了?”
薛南星刚从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中缓过来,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是魏知砚!?
魏知砚冷冷笑道:“怎么,何大人是给本官喝了什么迷魂酒,想让本官长睡不醒吗?”
“魏大人说笑了。”何茂干笑一声,心思急转下,解释道:“下官只是担心大人没休息好,怕怠慢了。”
“的确没休息好,身边少了个暖床的,总觉得欠了点什么。”魏知砚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又抬眸看向何茂,“恰好这名婢女本官瞧上了,想请何大人割爱。”
何茂怔了怔,眼珠子滴溜一转,故作为难地“哎哟”一声,“实在不巧,这婢女是沈大人早就瞧上的,虽说这种事不讲什么先来后到,可到底……”
“怎么?本官是连个婢女都要不到了吗?”不等何茂说完,魏知砚径直打断他,“若沈大人想要人,让他自己来找本官便是。”
“额……只是……”何茂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脸上也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善,饶是心中百般不愿,也再找不出理由不放人,支支吾吾半晌没能接上话。
几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灌入耳中,薛南星自知不宜再拖下去,低声对魏知砚道:“知砚哥哥,我身体……不适,想……想先离开这儿。”
其实魏知砚抱住她的第一刻就察觉到了异样,披风下的整个人都湿透了,浑身透着火一般的灼热,脸色却白如苍雪,眼下听了她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心中更是担忧。
他不再迟疑,颔首应了句“好”,又替她将兜帽戴好,尔后抬头对何茂冷冷道:“怎么,还舍不得走吗?”
何茂忍了又忍,半晌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是,下官不打扰大人了。”
薛南星听了这一声,总算松了口气,转瞬又似想起什么,“知砚哥哥,你若见到王爷,还请不要告诉他见过我,只管让他尽快离开。”
“离开?为……”
“为何”二字还未说完,魏知砚语声忽地一顿,须臾,他缓缓道:“我想……不必了。”
“不必?”薛南星觉得不解,而这一丝不解,却莫名让她心中生出不安。
她疑惑地抬眸去看魏知砚,却见他怔怔地看着前方,深眸之中隐约多出一道人影。
与此同时,何茂的声音再度自身后传来,“沈、沈大人?您何时来了?”
第92章薛南星“你方才说……你是谁?”……
“沈、沈大人,您何时来了?”何茂一脸菜色地看着眼前的“沈良”,此刻他已换回一身月白直裰,白玉发冠下是同样一张精雕玉琢般,无半点瑕疵的脸,可眼下迎着水色灯火再细看,这张脸却变得清寒无比,整个人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溪水泛起的月色被夜风搅碎,零落在他眉眼间,可一瞬便被那双幽深如潭的黑眸吞噬。
何茂见了这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声音发虚,“沈大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就是名婢女罢了。大人若是喜欢,下官给您再寻个更好的。”
陆乘渊目光沉沉,不发一言。
倘若说方才在汤泉房内只是一个猜测,那么此刻眼前的这一幕,是真正让这个猜测尘埃落定了。
他怔怔地看着魏知砚怀中的人,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看清过她。
她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她那样坚韧不屈、冷静自持,便是男儿也难及万一,又怎么会是个女子!
荒谬,太荒谬了。
这个他灰暗岁月里的唯一一抹亮色,这个让他抛却满身枷锁、好好活下去的人,这个让他倾尽所有信任、心甘情愿为之改变的人,却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从来没有……
满腔的诧异与惊怒,惘然与不解交织,霎时化作根根倒刺,细细密密地扎进肺腑,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竟呛出一口淤血来。
何茂见状,大惊失色,“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吐血了”然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被陆乘渊一记凌厉的眼风逼得噤了声,当即呆在了原地。
薛南星从混沌的意识中蓦地惊醒。
她下意识想转身去看,可还未抽出力气回头,就被人扣住后脑勺,按入怀中。低沉的声音自发顶落下,“放心,他没事,我先带你离开。”
魏知砚收紧臂弯,正欲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噌”一声利响。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刀贴着他的鬓角飞过,直直插入身侧廊住,刀身震颤不止,生生截断去路。
雪刃的寒光中,映出魏知砚被削落的一缕断发。
何茂看傻了眼,脚跟子也跟着发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张嘴,舌头就打了哆嗦。一旁的护卫愣愣地看向手中空荡荡的刀鞘,瞬间也懵了。
陆乘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抬指拭去唇角的血,径直走上前,森冷的眸光钉在雪色披风上,一字一顿,“跟我走。”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伸手就要去握披风下的手,却被薛南星躲开了。
陆乘渊手中一空,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惊怒恍若雷云阵阵,转瞬却又化作一片雾气,连嘴角也跟着微微一动。
不等他再作反应,魏知砚道:“陆乘渊,你疯了吗?你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宁川吗?你难道不怕……”
“怕?”眸中雾气一下散去,寒眸如曜,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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