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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后话了,皇上,这回三喜峰的反贼里头,有大半都是女人。”九千岁帖耳俯首,“连平远侯也说,剿这一场贼,费了好大劲。您想想,这群反贼若是孤立无援,能撑这么久?好好的田不种,非得去闹事,这其中倘若没人教唆,就凭那几个大字不识的粗野村妇,闹不了这么大。”
“后头有人,我就知道,后头还有人!”小皇帝抓起枕头摔出去,他气急攻心,浑身又微微抖起来,“我做得这样,样好,还有人要害我!为了当个好皇帝,我连宫门,门都不出,好几年了,我只能在园子里狩猎。朝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天天,天天吵个没完,底下一有人饿了渴了,我就赏饭赐钱,韩啸还,还说呢,翻遍史书也找不着我这样体恤奴仆的皇帝!他们怎么就,就这么没心肝?我非得把坏事的抓起来,剜骨扒皮,喂猪喂狗!大伴,你去查,查查是谁教唆的!”
九千岁说:“大伴若没个确信,哪敢跟皇上提?这事可不好开口。”
小皇帝道:“你说,是,是谁!”
九千岁身形佝偻,先哄小皇帝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方说:“目下廖帅不是在京里的么?”
小皇帝睁大眼睛,吃了一惊:“她,她也是个好的啊,每回进来,总教我把式。宫里头的太监都,都胆子小,就她敢动真格。”
“皇上的眼光总没错,廖帅待您是用了心,可她到底是个边陲武将,也要受上头人的摆布。”九千岁叹息,“从前朝廷待她有亏,让她吃了好些苦头,有人盼着她心里不爽快,就是利用她,她也察觉不到。如今她滞留京中,外头风言风语的,还传朝廷要用她顶平远侯的差,这话要是传到平远侯那里,可怎么好?”
“她虽然是个好,好的,但是是外头来的,出身也贱,又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了,就叫她在帕州待着,等退,退了,赏她金子银子。”小皇帝分不清岜州帕州,左右都是些僻远荒地,整日飞沙走石,一点都不好玩。他煞有其事:“她再怎么样也,也不能越过韩啸,不准她待京里,马上赶,赶她走!”
九千岁说:“老辅宰千阻万阻的,就怕要真用她。”
小皇帝怒道:“那个老匹夫,他是皇帝还是我,我是皇帝,你们都不准听他的!”
九千岁连连应了,又说:“廖帅自己也吵着要走,可是皇上,您也知道,这朝里说真话的没几个,她要是跟老辅宰联手做戏,哄得咱们把她放了,又趁平远侯进京,半路去东边抢位置怎么办?”
这就是胡说了,小皇帝再怎么样,外头升迁调任还是要凭手续文书的,可小皇帝就信这个,他在九重,平日里不管什么章程文书,说封谁就封谁,只当宦海官场都是这么回事。当下听完,抠着被角,烦道:“她要跟杨时风一块儿,就,就把她也杀了!拿她的脑袋去吓唬杨,杨时风。”
九千岁道:“那北边不就乱了?赤练关总也要人守哪。”
“那你说,”小皇帝没耐心,“咱们怎么,怎么办?”
“大伴搞不清那些弯弯绕绕,就为了皇上,也是愁了好几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您听一听,听完还是您说得算。”九千岁对他说,“廖帅这个人,铁定是留不得了,三喜峰敢反,本也是参照她从前的样式,那么多女人,全跑出门闹能行吗?狻猊军本就不合情理,也坏风气,以前留着她们,是因为北边无人,如今平远侯正当壮年,不如就叫平远侯去北边,他升爵难服众,但是让他去带兵打仗,老辅宰总没话讲。况且,廖祈福打戎白打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没稳定岜州府的局势,说明她本也不是个将才,叫平远侯替她,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就照你说的办,明早传她进来,叫几个斧兵甲卫先,先候着,等门一关,我们在园子里猎,猎她。”小皇帝闹了一阵,倦意上涌,提到狩猎,又手舞足蹈,“让她拿着她那斧子,我瞧瞧有多,多厉害,只可惜她老了,腿也瘸,瘸了,只能勉强算个老狮子,不然那可精彩了。”
九千岁边拍他,边哄道:“好,好,都依皇上的。不过狻猊军也立过功,去年又有场大捷,咱们猎归猎,不能传到外头去,到时候就说她旧疾复发,要在宫里将养,等平远侯在北边稳定局势,再给她发丧也不迟。倒是听说她对手底下的参将都很纵容,有几个眼里不知高低贵贱的,只怕还要跟平远侯闹。”
小皇帝侧过身蜷缩,昏昏欲睡:“杀了,谁敢闹,就都,都杀了,再不行就让韩啸送京里来,我亲自整治……”
老太监陪着他,他嘴里嘀咕,渐渐睡着了,没多久又在梦里叫嚷起来,喊着鬼、鬼。九千岁握着小皇帝的手,不停劝慰道:“皇上,别怕,您是九五至尊,什么鬼都近不得您的身,还有大伴在这儿守着,您就睡吧,好好睡。”
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几重帷幕落地,把里头围得密不透风。火盆子里的炭蹦了两下,老太监孤坐的背影像棵歪脖子树,钟鸣漏尽,宫墙重重,隐隐只能听见几段风声。
柳今一就是被风声吵醒的,她没坐起来,只是睁着眼,听耳边咚咚咚的直响,一摸胸口,居然是自己在心悸。
“起来,”夜色沉沉,一头红发的龙博蹲在床边,连油灯也没点,直勾勾地盯着她,“外头要搜县了。”
柳今一肋下的伤口作痛,她睡前刚换过药,这会儿正是又刺又烧的时候。她顺势摸下去,又摸回来,惆怅道:“我有个香囊丢了,刚在梦里找回来,还没拿到手啊。”
龙博说:“别找什么香囊了,听见外头的喊声了没?专程来搜你的。”
“那不完了,”柳今一坐起来,手下意识地抄向枕边,“你也在这,咱俩坐实了勾结一事。”
她不过是随便摸一下,从前睡了,戒刀就放在枕边,如今只是人还没醒透,手先自作主张,可是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因为掌下坚硬冰凉,正躺着她最熟悉不过的戒刀。
“刀还你,”龙博指向外头,“代团素说的,你们从此两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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