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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白若松站在门口喊她,“我还缺个发髻。”
白若松一直是一个发冠就把头发全绑起来,最多在外头套个幞头,还真没有研究过复杂的男子发髻应该怎么搞。
碰巧的是,李逸也不会。
李逸满脸为难,觉得作为整个队伍里为一个男人,云琼应该是会绑男人发髻的。要是平日里,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敢用这样的事情去烦云琼,但如今这不是有白若松吗。
于是她小心翼翼提议道:“要不,你去问问将军吧。”
白若松就这样被忽悠着来到了云琼的房门前。
其实她一想到早些时候,云琼那铁青的脸色,心里就有些发怵,站在房门口左右踱步,下意识摸着胸口的环佩,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一摸,白若松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日摔下山崖,她从昏迷云琼怀里摸出了自己给他的环佩以后,好像一直挂在自己身上,都没有重新给出去过!
云琼小心翼翼地裹着帕子贴身存放的东西,说明他心里一定也是珍重的,丢了这么久他也没有问起过,也没寻找过,说明他其实那时候有意识,知道是自己拿了!
“吱呀”一声,房门大开,山岳一般高大的男人站在门槛后边,眸光沉沉看着白若松的头顶,喉间凸起上下一颤,开口道:“脚步声有点吵。”
白若松于是想起来了,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她刚靠近一点,他就发现了他,靠的就是辨认她的脚步声。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抬起投来看云琼,刚想开口,就看见云琼脸上在一瞬间露出了一种又震惊又诧异的神情。
云琼在表情方面一向十分内敛,白若松曾经怀疑他就算在战场上挥刀把人的脑袋削下来,大概也是面无表情的,谁曾想只是见了她的男装,居然会漏出这样失态的表情。
白若松局促了起来,扯扯自己襦装的襟口,又扯扯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胸口,问:“李逸给我选的,我这样很怪吗?”
云琼沉默片刻,启唇,说得却是:“你是不是还没照过镜子?”
白若松点头。
云琼侧开身子:“你先进来。”
白若松一头雾水地踏进云琼的屋子,看见云琼在自己客栈房间自带的梳妆台上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递给了白若松:“你看一下吧。”
说完,他转身去了洗漱架前,取了毛巾丢进铜盆里打湿。
白若松接过镜子,翻开光面对着自己的脸一照,随后便看见一个被敷得惨白惨白的脸。这也就算了,最吓人的是,这张脸的颧骨两侧,有两坨腮红,红得如同门口办喜事时挂的大红灯笼。
“李!逸!”
白若松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就要出门去找人算账,却被云琼搭着肩膀就拉了过去。
“先擦一擦吧。”他将刚刚洗完的,略带湿润的温热帕子敷在白若松的脸上,一点一点为她擦拭着面上的粉脂。
那只指腹和虎口都带着厚厚老茧的手,明明拥有能轻轻松松把她整个都提起来的力气,此刻却那样小心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脆弱的工艺品。
刚刚还气得浑身发抖的白若松一点一点冷静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心里像装了一汪泉水,散发着硫磺的气味,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泡。
很快,那本来呈现一种灰棕色的帕子就白了一片,云琼回身丢到铜盆里头搓洗,声音平平道:“你不该同意黄锐的这个计划,太危险了。”
白若松当然知道这些,她想了想,诚实道:“这件事上,谁都担着风险,便是李逸,夜探青东寨也有随时被发现的风险。”
“这不一样,李逸有武艺傍身。就算被发现,能留下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云琼报复一般使劲搓着帕子,白若松发现他的下唇抿得都发白了。
她其实想说,自己是易宁教出来的,哪有这么容易被发现啊。但看着这样的云琼,白若松这些想说的东西在舌尖一转,就变成了一句:“可是我有你傍身啊。”
云琼搓洗的手一顿,随后把帕子从水里捞出来,拧干,重新贴到了白若松脸上。
“我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边。”
帕子遮住了视线,白若松只能听见云琼低沉的嗓音,忍不住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身材高大,骨架也比常人略大,腕骨一把根本握不住,上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但是硬邦邦的肌肉,结实又有力。
“我不会有事的。”白若松轻轻开口,“只要知道你在那里,我就一定会回到那里的。”
云琼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白若松就是这样的人,心里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而作出改变,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恰恰因为她是这样的人,云琼才能放任自己去相信她。
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慢慢弯曲下来,下巴向前伸出一点,轻轻靠在了白若松的肩膀上,闻到她披散的柔顺黑发上换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
“信我。”她说,“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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