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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抱歉。”那个淡淡的嗓音飘过来,申路河悚然一惊,本来将要转到别处的目光被那个人吸引,在申路河的注视下,他一手拖过行李箱,这个动作让他的手臂上青筋毕露,他抬起头,刘海滑到一边,是一张精致而熟悉的脸:“申哥?”申路河在有限的时间里思考了下,翟望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中最有可能的那个,大概就是大学报到了。可……他不是说腩砜过,考得越远越好吗?申路河没找到答案,只好虚心地问翟望岳:“你这是去哪里,小望?”“月城大学。”翟望岳简单地回答,但无疑证明了申路河的猜测,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确定一次:”去报道?““那还用说嘛。”翟望岳说着就满不在乎地移开视线。过了两个月,申路河不确定翟望岳是否还在单方面地和自己赌气——他的心思比月城九月的天气还要难以揣测。所以申路河也只能从他的外表勉强推断一二。明明是至关重要的大学入学,他却依然孤身一人,父母没有一个在身边。大概是和家人起了什么矛盾吧。申路河先是下了这样一个考语。于是他接着问下去:”月城大学啊,还不错。什么专业?“翟望岳更加惜字如金,只是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毫无修饰,因此显得粗粝不堪:”社会工作。“这时,河上的风撩起了他刘海的一角,翟望岳被掩盖的额头露出一小片,新添上的触目惊心的伤痕一下子吸引了申路河的视线。他顿了一下,不假思索问:“小望,你额头怎么了?”翟望岳抬起手指在伤口旁的地方敲了敲,眼珠滚动,经历过上次的不快,他就懒得对申路河使用恭敬的语气了,说什么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烟灰缸砸的。“话音刚落,翟望岳就飞快地把刘海覆盖了回去,生怕泄露半分一毫。申路河立刻停止了对这个话题的刨根问底。社会工作,一看就不像孤僻的翟望岳会自己选择的专业。他早就知道翟诚岳的父亲脾气暴躁,但确凿的出现在翟望岳脸上的淤青还是给了他一点冲击。想必那不是一次普通的吵架。联系到翟望岳最终留在月城的选择,申路河心里像坠了一块铅。他沉下嗓音:”那,好好擦药,别留下疤了。“翟望岳不置可否,但申路河主动接过他的行李箱:”要不我送你去学校吧?“翟望岳正要开口说话,申路河立刻补充道:”我今天没什么事。“翟望岳凝视着申路河的侧脸,申路河的相貌很平淡,不算是浓艳的那种,眼睛像一方狭小的圆形玻璃鱼缸——翟望岳小时候养过一缸,但里面的金鱼很快就死了,翻着白眼漂浮在水面上方,和水藻一起散发出腥臭的气味。申路河却让他回忆起埋葬在他回忆深处的小东西,他眸子里流转的波光像摇曳着那翩然的鱼尾的影子,被厚厚的玻璃折射出粼粼四散的几何图案,不像是给人以压迫和恐惧感的深海,它毕竟只是一个鱼缸而已,从哪一个角度去观赏都没有什么攻击性,人畜无害的小景致。诚然,他已经看穿了申路河表皮下的真面目,可不知为什么,他再也无法勉强自己拾起初遇申路河时的厌恶。同样的,他也无法拒绝申路河半真半假的好意。毕竟他十多年来,接受的类似的好意太稀缺了,所以来不及过度检验它的纯度,就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贪婪地握住了。他们到达月城大学门口时,一场大雨终于憋不住,倾盆而下,这无疑是给开学的混乱雪上加霜,私家车在校门口堵得像一团粘稠的浆糊,只能徒劳地在雨雾中打着闪光灯,鸣笛此起彼伏。红马甲的志愿者来回奔波,热情地询问每一个刚入学的新生,有什么要帮忙的。申路河和翟望岳都没有任何的雨具,被从头淋到脚,非常狼狈。行李箱的滚轮是没法在泥水四溅的路上滚动了,只好提在手里,虽然对于申路河来说那点重量完全在他预料之内,但终究还是十分不便。大概是被雨冲坏了脑子,申路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翟望岳宿舍的位置,还没等志愿者近身,翟望岳就先行一步挡在申路河前方,在他出声之前断绝他一切的想法:“不用了,谢谢。”说罢,转向申路河,申路河双手都提着行李箱,实在无暇分神,翟望岳下意识地按上那个狭小的手提部分,本意是帮申路河分担一点,但汗水和雨水淋漓的手指立刻缠在了一起,申路河来不及保护自己的手指缝隙,干涸的疤痕被潮热的皮肤的触感刺激,下意识地做出了应激反应,收紧了。乍一看,倒是无心地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翟望岳心头一颤,雨水打得凌乱的黑发堆在了眼睛前,像散发着铁锈味的黑色栅栏,横在申路河的影像前,把那个人禁锢在他的视野之中。他见过很多次申路河的疤痕,却是第一次亲手触碰,凹凸不平,像一串初生的细密的牙齿,咬啮着翟望岳隐秘的手指内侧。但如果没人指出,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只是翟望岳一点没有自觉,手像粘在了把手上,就着这样的姿势,对申路河道:“我住在34号宿舍楼,跟着我走。”见翟望岳如此坚持,申路河只好让步,把行李箱留给他,自己去领了床单和被套。月城大学有一点很特别,就是课桌椅都给学生自助组装,一并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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