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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蒋洛盟高中时期的记忆里,贺祺就像一条小狼一样。对周围一切潜藏“威胁”虎视眈眈,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恶意都极其敏感,时刻做好了扑咬的准备。
蒋洛盟转学过去之后,就坐在贺祺身后的位置上——那是整个班里唯一空着没人坐的位置。
在当时的环境下,像贺祺那样,在香港上学,在深圳居住的单亲家庭孩子,并不常见于费用昂贵的国际学校。
别人放学或是走回家,或是有车来接;贺祺放学去坐地铁然后过海关。别人课间用地道的粤语聊天讲话,贺祺只是低头干自己的事。
再到后来,自从黄靖黄裕开始宣扬贺祺母亲的事;班里所有人便都不想、也不屑跟贺祺走得近了。
蒋洛盟与贺祺的第一次直接“交流”,发生在某天上午的国文课上。
虽然是国际学校,克利思廷仍然做了很多本土化的课程设置。这节课上,穿着白衬衫、黑色直筒裙的老师在讲习题,粤语说得抑扬顿挫,字字饱满,像是在唱没有音律的粤剧。
蒋洛盟看到贺祺微微摇晃的背影,显然已经被催眠得差不多了。但不知道贺祺是怎么睡的,或许是头的重量把胳膊压麻了,肘部没撑住,滑开的瞬间“啪”地一下,把文具袋撞到了地上。
现在这样,老师想不发现他在打瞌睡都难。
“贺祺,你起身讲下第三题,拣边个?”
蒋洛盟怀疑贺祺方才真的睡着了。贺祺站起来时一手紧紧扶着桌子,一手还在紧张地翻习题册,企图找到老师口中的“第三题”在哪。
“呃……”贺祺低声沉吟着,声音的颤抖悉数传进蒋洛盟的耳朵里。
蒋洛盟暗暗叹气,找好角度,悄悄伸手,在贺祺后腰上画了两遍“C”。
或许是觉得痒,贺祺的后腰蓦地轻颤了一下:
“第三题……拣A。”
教室里立刻发出低声的哄笑。讲台上的老师毫不客气地瞪贺祺一眼:“你出去千祈莫讲是我学生。你坐低喇,唔好挡住其他人。”
贺祺尴尬且迟缓地坐回去。
贺祺的背有些弓。蒋洛盟看着贺祺的后脑勺,想不出贺祺此时是一幅怎样的表情。
讲台上的老师继续:“第三题拣C。呢个‘者’是用作虚词嘅,上一题我啱啱话咗,见到呢种句式第一个就要排除A……”
学校留的午休时间不长,一般大家都是去学校的餐厅吃饭,吃完饭回来简单休息一会儿,就要上下午的课了。
但贺祺从来不去餐厅吃饭。他每天早上来的时候都会自己带吃的,类似一个三明治或者菠萝包,不需要加热的那种。
那天中午,蒋洛盟吃完午饭从餐厅回来时,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个小面包——包装上“面包”的“面”是简体字。
蒋洛盟无声地笑了笑,拍拍前面贺祺的肩膀:“谢谢咯。”
贺祺转过头来,故作惊讶的表情有些夸张,看着蒋洛盟手里的小面包摆手:“唔……唔是我。”
蒋洛盟用普通话跟贺祺说:“你应该说‘唔客气’。班里没有人会专门去内地买小面包,一看就是你放这儿的。”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在,但普通话对他们来说是“加密语言”。贺祺没想到蒋洛盟会说普通话,愣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问:
“你……不讨厌我吗?”
蒋洛盟耸耸肩:“被无视一次好意而已,还谈不上讨厌。”
贺祺有些尴尬,低了低头:“我不是说今早的事。”
蒋洛盟明白贺祺语中所指,也完全不避讳:“那是因为我爸和你妈的关系?我有理由讨厌我爸,有理由讨厌你妈,但没理由讨厌你吧?又不是你让他俩勾搭在一起的。”
“呃……?”贺祺睁大了眼睛,微张的嘴唇不知所措地抖动,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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