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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人一唱一和争着领罪,看得宋启迎压抑的火气被挑拨得旺盛:“行啊,一个两个的还真当能帮别人挡灾?朕告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无论是不是你带着封珩出城,真当朕能罚轻了你?还是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弟弟就能为所欲为?身为皇亲国戚,罪加一等!”
皇帝怒喝道:“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二十,不,四十棍,不许留手、不许留情,打完了关刑部大牢里去,不许吃药不许看病,由着他自生自灭!”
封长念蓦地抬头:“陛下——!!”
他膝行几步拦在靖安言身前,手指慌乱中滑过靖安言的手背,冰得靖安言一哆嗦:“陛下,他本无意冒犯,是我、是我求他的!此刑加诸我身,求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对小师叔网开一面!”
“抗旨不遵,朕没要脑袋已经是格外宽容,你自己还有四十棍没打,倒是急着替他领罚。”宋启迎朗声道,“来人,一同拖下去,各打四十,不许留情。”
岳玄林终于得了空插话:“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三思。”靖安言无视了封长念哀求他别说了的目光,凛然无惧道,“陛下以孝治天下,绥西侯尸骨未寒,陛下如此苛责他唯一的儿子,传出去对陛下名声不好听吧。”
封长念那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几乎要崩溃,可靖安言居然还能带了丝安慰的笑,冲他眨了眨眼,又深深拜下。
“陛下,今夜是我们两个犯了事,可长忆骤然丧父,他也只是想回家看看,情有可原。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小离家来长安,又被他师父托付给了我,那么他的罪责我有一半责任,所以,一半我承担了,另一半看在绥西侯的份儿上,赦了他吧。”
宋启迎默然不语。
他看着自家小舅子,与他姐姐不甚相像的那张面庞上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服气,反而带了些凛然无惧的慷慨大义。
当年左清明跟朕保证过什么……
面前这个人、这个人……
他将左手轻轻放在了案前,那里陈着尚方宝剑,寒光微微一闪,是宋启迎拇指推在剑柄上,长剑蓦地出鞘半寸。
“陛下!!”岳玄林猝然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归根究底,是臣这个做师父的未能看顾好徒弟,做师兄的未能照顾好师弟,做臣子的未能侍奉好主上,是臣有负陛下所托,陛下息怒。”
“可皇后娘娘本就自南疆远嫁而来,对幼弟十分牵念,陛下……”岳玄林咬紧了“南疆”两个字,“三思。”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宋启迎才将手从那尚方宝剑上挪开。
“拖出去,六十。”他指了指靖安言,然后盯了一眼岳玄林,“自己的徒弟自己看顾好,朕不想有下一次。”
封长念悚然一惊,正欲再开口,宋启迎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明德宫主殿。
“陛——”
“闭嘴吧。”
靖安言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唇,将人一把扯进怀里,用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肩,尚且单薄的肩膀在自己掌下都有些硌手,可如今就要自己撑起一方天地了。
靖安言摸了摸他的下巴,结果摸到了一手潮湿。
终于哭了。
靖安言不打扰他哭,紧紧地揽了揽他,被外面的金吾卫托着带起来。
封长念惊慌失措:“小师叔!”
“不怕的,不害怕。想哭就哭。”靖安言那温暖的手掌脱离开他的身体,犹带微笑,“回玄门让你玄静师叔和长若师妹看看后腰的伤。”
那伤口早就胡乱地结痂,封长念哪里管得上,踉跄着站起来就去拉扯金吾卫的手,又被岳玄林拦腰抱回来。
“不、不……小师叔——!!!”
“在呢,小长忆。”靖安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其实是不害怕的,挨打么,宋启迎又不可能真让人把他打死,顶多痛一些,这都不妨事。
只是看到封长念那样惊慌失措、内疚痛苦的神情,他心底是害怕的。
他感受得到,那样的悲戚,那样的痛苦,那样的不由自主又无能为力,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刀,悉数捅入了封长念的心口。
封长念本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现在却过早地体会了应该体会的、不该体会的失去,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靖安言怕他钻牛角尖,于是一遍一遍地说,不怕的,没事的,这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长忆,阿珩。
阿珩。
西军都督府的人都这么叫,来到长安后,封长念很久都没听过了。
阿珩。阿珩。
这时候的靖安言不止是小师叔,还带着或许魂兮归来的绥西侯,还有西军都督府的人。
阿珩。阿珩。阿珩。
你不要怕,你要往前走,不是你的错。
最终封长念没回去治伤,也没回去睡觉,后腰的伤口不足他心痛的万分之一,岳玄林软硬兼施都拖不走,眼瞧着那伤口又要被再度撕裂,只好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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