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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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残忍(第1页)

靖安言回去拎着叶长缈的领子把人揍了。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每一拳都发了狠带起一阵风,叶长缈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掀了一张棋盘,在黑白子匆匆落地的间隙里和靖安言打得有来有回,哗啦啦撞倒了一大片桌椅,飞溅的木屑里,是靖安言恨得快要出血的嗓音。

“你早知道,你早知道!”

靖安言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话,叶长缈听得眼眶发热,毫不留情地打回去:“是!我早知道!我早知道哪又怎么样!”

“一将功成万骨枯!靖安言,你没有这个与自己人拿起屠刀的决心,你的卧什么底、来的什么南疆!你还不如在长安过你逍遥快活的日子,做你的公子哥!听着,以后不仅是左清明,你的亲人!朋友!爱人!真的需要你刀剑相向,你哪个不要动手!你现在跟我耍什么威风!!!”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好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靖安言更加用力地去砸叶长缈那张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面孔,连他话语中对自己身份的洞悉都来不及去分辨,只有那一句。

“可你说的枯骨是我师父!是从小带我长大的师父!!”

最后一拳重重打出,两人双双仰躺在地上,靖安言打累了,叶长缈也打累了,纷纷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一片狼藉里,靖安言将胳膊挡住眼睛,半晌,失声痛哭起来。

“是我要来的吗?是你们逼我的,我从来都不想……不想要什么计划,我只想在长安活着,无拘无束地活着,我有什么错,为什么到头来都成了我的罪过……”

叶长缈啐了一口血沫,用手背狠狠拭去唇角残存的血丝。

靖安言躺在家具残骸里,哭得浑身都在发抖:“叶长缈。就在刚才,我的亲人死了。我至亲至爱的师父,死了。被我杀死了。”

叶长缈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七岁之前没见过家人,只有师父,他是个军人,平素不苟言笑,但为了照顾我,别别扭扭地给我找小人书讲故事,哄我吃饭,陪我睡觉,在我心里,他不只是我师父,他是我另一个父亲。”

“可就在刚才,有人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那个人,是被他一手带大的我。”靖安言的袖口被打得湿透,“我不只是个白眼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占了个全。”

叶长缈支起身走过去,随便抽了张帕子扔在他脸上,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侧腰:“擦把脸,起来。”

靖安言挪了挪胳膊,红肿着一双眼瞪他。

“让左将军入土为安,已经回不了家了,总不至于曝尸荒野。”叶长缈又扔给他一顶幂篱,“但是,你要全程带着它,全程不许说话,不许让任何人看到你在给左将军敛尸,否则,他就白死了。”

叶长缈说到做到,花了重金加急赶出来了一副棺椁,加班加点安排心腹一同为那片埋骨地做好了保护,靖安言想亲手把左清明抱进棺椁中,又被叶长缈不动声色挡了,然后由他默默做了所有的事。

立碑太点眼,土填平后,叶长缈变戏法似的变出三支香,递给靖安言,在三柱清香前娓娓道出了另一半靖安言所不知道的“南鸟计划”。

所谓南鸟,在宋启迎告诉靖安言的版本里只有靖安言一个人,带着使命千里迢迢而来,但在庞大的布局之下,还有许多隐在幕后的手在推动。

他们有各自的使命,比如左清明的使命是为靖安言送一份忠心递给南疆王,比如叶长缈的使命就是为靖安言在南疆布局,以待来日。

“我们这种人,接了这个命令后,便知什么清白、道义、名声甚至是性命,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叶长缈垂眸望着靖安言长跪不起的身影,“为了回归故土,为了驱除贼寇,总有些事要扛,打碎了牙也要和血吞,不是吗?”

靖安言迟钝地跪在那儿,似乎出了神。

“或许,你信不信,靖安言。”叶长缈蹲在他身侧,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我的性命有朝一日也会断送在最亲近之人的手里。

靖安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叶长缈。

叶长缈看出他眼底的担心,爽朗一笑:“但我会和左将军一样无怨无悔,因为我们都留下了种子,延续我们希望、精神的种子。哪怕是这枚种子,吞噬了我们。”

叶长缈学的杂,甚至还会卜卦算命,但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算了什么出来,靖安言不敢想也不敢问。

后来他才知,叶长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南疆王明里暗里的敲打——勒乌图多疑,纵然可能未想到南鸟计划的布局有这么大,却也感觉到了叶长缈在逐渐与他离心离德。

这种人不能留。

左清明死后三日,叶长缈主持祭祀灵神大典。

靖安言几乎不怎么从神寂岭中出来,左清明的死让他元气大伤,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叶长缈劝诫无果也不再劝,索性拉来夷月。

小姑娘才七岁,粉琢玉砌的可爱,前一晚神神秘秘地和叶长缈说了半天话,今天就蹦蹦哒哒拉着靖安言一同去观礼。

这种大型祭祀一般人头攒动,靖安言看着夷月央求的目光,瞥见了叶长缈一些胸有成竹的得逞。

“说话你又不听,只好叫阿月来一同拽你了。”叶长缈伸手一推,“走吧,散散心,我怕你把自己闷死了。”

“叶长缈……”

“靖安言,振作点儿。”叶长缈将玉笛拍进他怀里,“别对不起我给你做的笛子。”

叶长缈身为主祭,自然有许多大事要忙,靖安言和夷月挤在人群里,又怕碰坏小姑娘,只好护着夷月慢慢往边上挪,一面和她闲聊。

闲聊声在人声鼎沸里如同一滴水汇入汪洋,夷月眼睛忽闪忽闪的,听见靖安言问她昨晚神神秘秘地和叶长缈嘀咕什么。

小姑娘声音带着未褪的童声:“每年南疆祭祀灵神,南疆王都会让全南疆蛊师比试,末尾十名放干鲜血,以人血祭天神。其实每次师父都不大乐意,于是我今年想了一个办法。”

这种血腥的方法听得靖安言直皱眉头,小姑娘伸出软糯的指头在他眉心戳了戳:“所以,我去找了些杀猪宰羊的畜生血,来抵人血的数量,这样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师父夸我干得好。”

一阵沉重的号声低低响起,祭祀开始,身穿大祭司袍服的叶长缈一步步走向高台。

靖安言忍着难以言说的不适感:“阿月,那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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