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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黑衣人开口了,声音和那石片一样,冰得能冻穿骨头,“沾了血,认主。”
李十三猛地抬头!墨黑大氅的帽檐阴影下,那双冻湖死玉般的眼珠毫无波动。“蚀字玦”,这三个字像三块冰坨子,砸得他心头发颤。那石片是玦?像被砸开两半的玉环……另一半呢?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想问,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冻透的麻絮。
“东西藏老地方,埋了三百年,沾了土味儿。”黑衣人冰冷的言语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寒玉令……靠它啃门板!”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刻骨的讥诮。
他袍袖下那双一直揣在怀里、比崖顶积雪还白的手,无声地伸了一只出来,极其随意地朝冰崖对面那一片挂满厚冰溜子的黑松林子深处点了一下。
动作随意得像掸掉一片雪花。
就在他手指点出的刹那!
嗷——!
一声极其凄厉、如同濒死野兽被踩断咽喉的短促嘶叫,猛地从对面黑松林的深处响起!声音尖锐刺耳,撕破风雪,却只叫了半声就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掐断了脖子!
紧接着!
松林边缘积雪覆盖的陡坡上,一个如同大号山猫般的黑影猛地蹿出!慌不择路地扑腾着,撞断了松枝,带下大蓬积雪!噗通一声重重砸进下方更深、更厚的雪窝子里!再没露头!唯有几声压抑惊恐的呜咽挣扎在厚厚的雪层下闷闷地传出,很快也沉寂下去。
李十三捏着石片的手指关节捏得更紧,冰片边缘几乎要硌进骨头里。墨黑大氅下,黑衣人那只点出的手已慢条斯理地收回怀中,仿佛刚才只是无意拂过一片松针。
风声依旧呜咽。吹得墨黑厚氅的边缘无声拂动。
帽子动了动。
一片被风雪裹挟、锋利如刀的干枯松针,眼看就要打着旋儿刮在黑衣人那截露在墨黑毛领外、毫无血色的惨白脖颈上。
黑衣人似乎毫无察觉。
那松针却在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光滑到极致的冰镜!轻轻一滑!方向瞬间被带偏了一线!
咻——!
松针打着极其细微的旋儿,带着一点被强行扭转轨迹后特有的尖啸,擦着黑衣人墨色毛领的最边缘掠过!针尖堪堪钉入李十三脚下冻土边缘一块黑铁般坚硬的岩石缝隙里!针尾兀自嗡嗡震颤!
那块冰冷的黑石缝隙边,几点细微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斑驳印记,被这钉入的松针尾尖溅起的几点冻得梆硬的雪屑,不偏不倚地砸上,掩盖了大半。
墨黑的大氅在松林倒伏的呜咽声中纹丝不动。黑衣人那双隐藏在厚重墨色帽檐下的冻玉寒瞳,似乎根本没有为那根微不足道的松针偏移过一丝角度。唯有声音,依旧冰寒刺骨,毫无波澜,接着先前的话头,如同死水潭面落下的冰屑:
“想活命,练!寒玉令……”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风雪里的一缕墨痕,骤然淡去!唯有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冷,针一样扎透风雪的呼号,深深钉进李十三的耳朵眼里——
“……炼骨!”
最后一个字音随风消散。
崖顶上,空余风雪呜咽。
黑衣人的立足之处,那块被他踏过的断崖石头上厚厚的雪被,竟连一丝最微小的凹痕都无。仿佛从未有活物在此停留过一息。
李十三捏着那块冰冷沉重的黑石片“蚀字玦”,指关节捏得惨白。崖顶刺骨的寒风好像突然大了起来,带着松林中残留的惊悸气息,灌得他破袄猎猎作响。
他没走。或者说,挪不动脚。那块蚀字玦贴在膻中附近的破棉絮上,寒意透过肌肤冻得他哆嗦,偏偏又一丝丝抽吸着寒潭底带来的
;焚身火毒,弄得他那身冰火交攻的破筋骨既痛又舒坦,别扭得紧。更勾着那黑石头的土行暖意死命往丹田里钻。
崖对面,那片被黑衣人随手一指就折断了“尾巴”的黑松林子。
积雪厚重的林深处边缘,三双靴子深陷进厚厚的雪壳子里。
靴子底下踩的雪陷进去足有三寸深,印子新得还没叫风给填平了。压实的雪面上,凌乱戳着些零碎的黑点。再细看,根本不是什么黑土渣子,倒像叫什么东西碾过、沾上的冻透了的黑血冰粒子。那点黑血冰粒子又被靴底一踩,洇开一片片黑红的污痕,冻在雪窝子里,透着一股子阴狠劲儿。
“咔嚓”一声。林子里头一棵歪脖子老松被积雪压折的枝杈裂开。积雪簌簌落下,盖住了三双脚印靠林子最里那俩最深的新痕。
最靠外的那个脚印痕迹最浅。脚窝子冻实了,鞋底印压出来的雪棱子上都挂着一层新的薄霜白。边沿溜光平整,只留下一点点靴子尖儿碾过的刮痕。
脚印的主人根本就没踩进雪窝子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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