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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湖宽阔得像是没有尽头,放眼望去只有夹着雪霰的暴风雪,打在脸上生疼,让路明非回想起自己迷失在雪地里的那个夜晚。
唯一的区别是现在他前面有一个包里揣着左轮枪的家庭主妇,她做的珍珠鸡很难吃,但她的枪法很准。
“老妈,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这么大雪,我们跑路很难,他们追起来也很难。”路明非说。
这个倔强的主妇说自己没事,但她走得越来越慢,一直都很挺拔的腰背也弓了起来。
“对于人类来说当然很难,但地狱犬会一直跟着,它们习惯了在风雪里行动。”乔薇尼说,“而追击队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会跟着地狱犬走。”
路明非紧张地望向背后,对于那种流着龙血的军犬他还是心存恐惧的,尤其眼下他不是战斗力,就凭老妈那一支枪恐怕是猛虎难敌群狼。
“它们现在应该回到刚才的地方了,正在吃那些死掉的同类。它们太饿了,任何能吃的东西都不会放过,但那点肉不够它们吃的。血的味道会把周围的犬群都吸引过来,等它们觉得伙伴够多了,胆肥了,就会来追我们了。”乔薇尼大口地喘气,“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地狱犬集中的区域,追击队都不敢靠近。它们已经饿疯了,连追击队都会攻击。”
“我们怎么办”
“往前走,一直走,在地狱犬群追上我们之前逃出去。我们已经很接近界面了,留心周围的声音和闪光,你是带着烙印的,你能现那些隐藏起来的通道,外界的景象有时候会一闪而过就像是海市蜃楼,但那不是幻觉,那就是通道的位置。”
“老妈你是没有烙印的”路明非惊讶。
“能离开的话,大概早就去找你了,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乔薇尼抹了抹额角沾着汗的丝。
“我们就这么空耗着油,随便让自动驾驶带着我们四处乱转”布宁摇摇头,又开了一瓶伏特加。
很难肯定他们剩下的酒多还是柴油多,如果油耗完了他们也许可以往油箱里灌点上好的伏特加。
找到最后的地堡,补足了燃油,他们就按照苏恩曦的“战术”,打开自动驾驶仪,任凭气垫船在雪原上横冲直撞。人类绝不干预航向,按苏恩曦的说法,就算前面看起来要掉进万丈深渊,也绝不伸手摸一下方向盘,因为非常可能深渊是幻觉,直冲过去就进尼伯龙根了。布宁不止一次提醒说这毕竟是前苏联时代的产品,我们宁可相信它的装甲和机枪,也不要相信工程师们会做出可靠的导航仪来,但被灌多了伏特加的苏恩曦以“穿越恐怖的边境即是自由的天国”之类的醉话反驳了回去。
唯有楚子航不喝酒,他把蜘蛛切和童子切交叉捆在背后,盘膝坐在客舱的正中央,闭目凝神,像是一位即将要赴战场的武士。
他说自己上一次进入尼伯龙根的时候,有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就是在尼伯龙根里特别地安静。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安静,他仍然能听到风雨声和车胎碾压路面的声音,但就是世界的背景音忽然间消失了,不再嘈杂,静得令人心慌,仿佛永无止境的长夜。所以他决定听出尼伯龙根的入口。
这听起来当然非常没谱,但跟苏恩曦的战术倒也配套,亚历山大布宁只有喝酒,把命交给酒精似乎都强于把命交给这两位。
好在最后的地堡中存油量很大,实在不行就开回地堡去加油,这已经是他们乱转的第二个晚上了,估计还是会一直开到动机过热,然后随便找个低洼的地方停船睡觉。
苏恩曦已经睡着了,布宁也有点昏昏沉沉,就在这时,楚子航忽然睁开了眼睛,眼角仿佛刀剑反光那样寒冷而明亮。
“听到什么动静了”布宁骤然清醒。
“电话响了”楚子航挠挠头。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布宁惊得一身冷汗,他以前总是通过电话跟幕后老板联系,电话铃声对他来说就像是催命符。
可楚子航从背包里掏出来的却是“芬格尔”,是这家伙正嗡嗡作响,路明非不仅留下了它,还给它设了震动模式。
楚子航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喂,就听见电话里炸雷似地喊,“耳朵聋了么耳朵聋了么狗叫声狗叫声到处都他妈的是狗叫声你们听不到哇”
楚子航吃了一惊再度凝神去听,果真就听到了犬吠声,但是很容易和风声搞混,听起
来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无数恶狼的幽灵正翻山越野从气垫船旁经过,但就是看不到它们。
布宁霍然起身,苏恩曦也醒了,兴奋地搓着手。
一道蒙蒙的光扫过冰湖,伴随着引擎轰鸣的声音,路明非本能地举手遮脸,觉得是追击队现了他们。
但他立刻就现这只是错觉,周围除了风雪还是风雪,那引擎轰鸣之声似乎只是狂风吹过了树丛。
然而下一刻他惊喜地低喊,“老妈老妈我听到声音了,像是气垫船的声音”
没错,那是气垫船的引擎声,它听起来很像风声,是因为它本就是用风力螺旋桨推动的。
“好极了”乔薇尼也振作起来,“集中注意力集中我们接近界面了在这个区域你会有种在多棱镜里的感觉,在某些特定的角度你会看到闪光听到声音,但立刻又会消失,不要着急,注意听注意看,你就能找出通道,你的朋友就在附近,他们跟我们可能擦肩而过但我们看不到对方”
喜悦之情刚刚燃起,母子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因为背后袭来的狂风中,隐隐夹杂着犬吠声。
雪橇后的柳德米拉低吼起来,但它戴着裹嘴的罩子,因此吼声只能低低地在喉间滚动。这只圣伯纳犬一直跟着他们,靠着它的指引,他们才没有在茫茫的冰湖上迷失方向。
它的吼声中透着恐惧,它可能未必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但动物的本能让它感觉到那是非常可怕的。
“被最懂她的丈夫追上,不知道乔薇尼会是什么表情。”娜塔莎笑着说。
她已经不再怀疑路麟城了,当他们在冰湖上找到那些被啃得只剩骨架的地狱犬时,她的疑虑就消散了。那些骨头上很容易找到枪击的痕迹,贤者之石的弹头,一边洞穿一边炸裂,毫无疑问是乔薇尼的手笔。
“如果她冲我火,威胁我说要把大衣柜丢在我头上,”路麟城说,“那就好了,我只担心她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表情都没有地看着我。”
娜塔莎修长的手搭在路麟城的肩上,盈盈一握的细腰自然拧出妖娆的线条来,她靠近路麟城的耳边说话,吹出的气息寒冷却甜美,“用得着在乎么这里就算世界尽头了,家长里短的事在这里不重要,我们要么去死,要么狂欢。这里有的是比乔薇尼更合适你的人,你很清楚委员会把我派给你的用意,我们能够生育完美的后代。”
路明非如果有机会旁听这段对话,必然会深感自己那对招子真是雪亮,而且不愧是老妈座下的鹰犬。第一次见到这个助理计算员他就有种异样的感觉,一个整天跟数字打交道的女人,就算在意外表,也不必穿那种半透的白衬衫和把臀部包得紧紧的一步裙。走起路身姿也过于摇曳,并非穿了高跟鞋步子不稳,而是一种美的示威,因为乔薇尼就在门外等着可是妹子你年轻好看还浪得飞起,何必纠缠一个半老头子呢门外也只是个容易生气的家庭妇女而已。
“我不介意老家伙们想把什么女人安插在我身边,”路麟城淡淡地说,“但别把薇尼看作对手,你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能跟她比,这一生也都比不过。”
娜塔莎气得说不出话来,美艳的眼睛愤怒地盯着路麟城。
“所以她是我妻子,而你只是我的助理计算员。”路麟城补充。
犬吠声开始激烈起来,路麟城神色凛然,“它们现薇尼和明非了”
娜塔莎也收敛了怒火和娇媚,“你怎么知道”
“地狱犬通常是不叫的,吠叫会暴露它们的位置,吓走猎物,或者成为其他猎食动物的目标。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种是某一个犬群要宣称附近是自己的领地,吓走竞争者,另一种是召唤同伴来围攻大群的猎物。”路麟城说,“连续不断地吠叫,这是召唤同伴的叫声,它们已经跟上薇尼他们了前进全前进”
追击队的成员们相互对视,眼中都流露出惊恐,竟然不敢执行路麟城的命令。
“不能离地狱犬太近”娜塔莎说,“会变成它们的捕猎对象”
“我老婆孩子在湖那边”路麟城冷冷地说,“就算你们不在乎薇尼,你们总在乎明非,对吧谁也不能把我儿子逼急了,因为谁也猜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来全前进”
雪地车队再度启动,这一次他们揭开了机枪上的防尘罩,打开了所有的大灯,从高处俯瞰像是一只浑身闪光的巨兽,在冰面上高地爬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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