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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占据它的视野,开始迅疾又饱含恶意地吞噬这颗眼珠子。
浪潮般繁殖而出的黑潮宛如喷泉,一束巨大的黑色在眼球上搅动,这颗怪异的眼睛似乎吃痛,眼白的血色更加浓郁,它快速眨着眼睛,天真以为这样的行为能制止一个被惹怒的怪物。
没有嘴巴,它无法发出求饶的声音;没有手臂,它无法扯出占据视野的黑线。在长久静默的厮杀后,感到一丝满足的线人站在照片前。它难过地抚摸上面破开的洞,身躯贴在上方,没有五官的脑袋紧紧贴合,随着意识中低鸣的缠绵爱语缓缓融化。
它感受到房间再次传来异动。
但是它不在乎,不管是谁,它都不会放过——
但这样嗜血而残忍的念头在那熟悉的人影出现时,噗地一声被扎破,它们慌张地乱窜、与逃离的自己相撞、纠缠,不得已一带多地拖着已经打成死结的自己离开,像屋内不能见光的老鼠在灯光拉开的刹那,骤然缩回阴暗的管道里,聆听人类沉重的脚步声。
【呜呜呜呜】
总有最先痛哭流涕的黑线扰乱军心。
【怎么会是陆行声】
想起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墙面,更多的呜咽声席卷而来,有慌乱、有被捉个正着的羞耻。当那种烦躁的饥饿在短暂被满足后,和人类意识融合、已经知道什么叫作羞耻的黑线将自己团了又团。
“你、你在家吗?”陆行声站在中心位置,喉结滚动,视线不知道该定准在哪一处。
知道对方性格的陆行声在未得到想要的回应后没有失落,只是看似随意的踱步,但匆匆收集视野内的信息。
除了照片,还有溅落在地面的木茬,消失的家具和被打碎的玻璃碎片——等等,这里是几楼几户?
陆行声站在玄关门口,眼神逐渐凝重,他见过这里——这里的——
他蓦地调转身体握紧把手猛然一拉——掀起的一小股风掠过他眼底的湖泊,在平静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807三个数字映入眼帘后,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脸上浮现一抹孩童般的茫然。
【他在伤心】
暗处的黑线争先恐后地探出身体,它看见倚靠在门框的陆行声低垂着头,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种沉重的氛围切实影响到它。
【为什么要伤心?】
黑线迷茫地开始用有限的理智思考:是它的旧巢让陆行声伤心了吗?
线头冲着墙上的照片:是这些?
它又看着地上的垃圾:还是这些?
黑线不知道陆行声伤心的理由,但是挡不住它也跟着难受,在他背对房间的时间里,黑线悄悄吞掉那些可能引发伤心的垃圾,又直起身看着满墙的“陆行声”。
【再见】
黑线身躯不舍地抽动,线头轻轻贴了贴照片里笑弯了眼睛的陆行声,跟他们做最后的道别:【啵啵】
正当黑线们欲要开始进行工程量巨大的清扫,门口的人就动了。
陆行声的面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他抓住了一闪而过的违和:他看过的807墙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照片,这屋子里有人!
他急躁地在各个房间寻找,黑线灵活地在他看不见的死角躲藏。
不用于它认识的陆行声,他近乎粗蛮地打开房门,拉开抽屉、将东西翻得一团乱,安静的室内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
衣柜被打开,陆行声仔细比较里面衣服的尺寸,他将能藏人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室内一片狼藉。陆行声宛如走在云端,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前,他冷凌凌的视线恨不得将墙壁刮掉一层,在这样细致地搜索中,那间小屋子自然没被遗漏。
陆行声冷漠的表情在视线触及到熟悉的字迹时一寸寸龟裂,他又恢复成前一刻的茫然,但是细看眼眶却多了一点湿润。他站在那些廉价的回礼面前,手指在触碰到相框时微不可察地轻颤,嘴唇嗫嚅,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一样样看过去,却在看到最后一件物品时,整个人犹如被一道天雷劈过,像是溺毙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陆行声几乎以冲的姿态扑过去!他慌慌张张地取下玻璃罩,细细查看这些零散的纸心。
那写满的【喜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陆行声握紧手里的东西,一步步走出来,他肩头震颤,微红的眼睛寻找屋内一盏盏灯的开关。
啪。
首先熄灭的是玄关的灯。
线头循着陆行声的背影转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色如常的陆行声,看起来比刚才还要让它难受,令黑线想要去贴一贴。
灯一盏盏寂灭,陆行声重新回到中央,黑暗中他似乎在调整表情,像是以前对着镜子练习过的模样,口吻带着硬撑的放松,一字一句道:“现在我看不见你了……出来好吗?”
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如同黑线听过千百次的嗓音唤它的名字:“……李镇。”
【李镇】
意识里疑惑地跟着复述。
记忆中最后的阻碍也震碎开来,不同于以前吝啬的几个片段,这次的记忆犹如洪水倾泻——
“李镇,你是不是我儿子?没用成这样我真是第一次见!”
“李镇,听说你脸上的伤疤很恐怖啊,你爸那么有钱怎么没给你做手术?你给我们看看行不?看完我们就跟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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