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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外落了下来,洒在谢崚的半边脸上,她白皙的小脸端着,眉眼谦卑地垂下。
姿态是跪着的,然而从她的所作所为上看,她不是哀求,而是逼迫。
大殿上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见,迈进大殿的慕容徽正好听见了这句话,他脚步局促,想着收回去,然而抽剑声将他逼进了屋中。
他下意识往外扫了一眼,敏锐发现发现今天的禁军有些不一样。
内廷的兵甲,好像不是前一天的那一批人。
果然,在谢崚的话音落下后,兵甲将宣室殿的所有宫人都驱逐出去,屋内只剩下三个人,谢崚、慕容徽、谢鸢。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大殿中,落在谢崚身上,知道她应该是早有预谋。
这两日谢鸢懈怠,让她抓住了可乘之机,把内廷禁军换成了自己人。
谢鸢的唇微微颤动,不可置信地问谢崚:“你说什么?”
谢崚抬起眼眉,再次重复了一遍:“母皇只有我一个孩子,您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将楚国的江山交给我,现在交,以后交,都是一样的。”
“太医说,儿臣可能活不了几年了,倘若母皇不给我,那儿臣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了。”
谢崚的声音很淡,意思却足够明白了。
谢鸢低头看着她写好的退位诏书,还是不敢相信,越过她看向慕容徽,“你指使的?”
慕容徽平白躺枪,觉得非常无助。
他心想谢鸢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他在长安时身经百战见了多了,谢崚这孩子,胆子大得很,真要闹起来六亲不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他开口辩解:“不是我。”
谢鸢表示怀疑,“不是你还是谁?”
她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退位诏书,就知道慕容徽没安好心,唆使女儿谋夺楚国江山。
这样的事情,慕容徽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又急又气,兴许是内心始终不愿意相信天真纯良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所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慕容徽身上,觉得自己是看错他了。
要不是他指使的,谢崚为什么只是逼她,而不是逼慕容徽?
谢崚叹了口气,一句话打断了谢鸢的怒火,“娘亲,与爹爹无关,这件事,是我策划的。”
她抬起下颌,雪白的脖颈修长,目光如水般落在谢鸢身上,瞬间盈满了悲伤,“娘,你还是信不过爹爹。”
因为信不过,所以在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怀疑他。
这次是这样,下一次可能也会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和好呀?
“虽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和好了,可是你们身份悬殊,只要你们还分属两国,那就是敌对的,你们即便和好了,也随时都有可能决裂,到时候,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没办法彻底交心,永远。”
谢崚咬着牙,“永远”两个字,她说得特别狠。
谢鸢一时语塞。
慕容徽忽然想起了,太医们常说谢崚有心病,她害怕恐惧亲人相斗,她的病好不了,即便他和谢鸢已经和好,她也还是在疑神疑鬼,总是思量最坏的那种可能。
她膝行两步,拉住了谢鸢的胳膊,似病态地求着谢鸢,或者说,也不全是求,“扬州兵八万,荆州兵十余万,扬州新任刺史曹不敏是我的人,内廷禁军已经被更换,娘,你没有胜算,求你退位好不好,我一定会照顾好楚国和燕国……只要你们退位,我一定会照顾好两国百姓,求你了!”
谢鸢听着她的话,桃花眼眸中茫然无措,她和谢崚分开的时间太长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女儿居然会为皇位逼宫自己的母亲。
忽而间,她抬起手,广袖扬动了灰尘。
谢崚没有躲开,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谢鸢没有扇她,巴掌轻轻地摸在了她的脸上。
谢鸢温和抚摸她的脸颊,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阿崚,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谢崚推开她,突然间往后退了许多步,拔出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鸢顿时慌了,“阿崚,你不要冲动!”
谢崚瞪大了眼睛:“阿娘,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死在你的面前,反正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痛苦中,我害怕,我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在害怕,你们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从来不会正视我的请求。”
豆大的眼泪从她眼角砸落,“阿娘,与其痛苦的活着,我倒不如死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谢鸢想朝她走过去,她忽而嘶吼,“不要靠近我!”
刀离她的脖子更近了一些,鲜血流淌下来,谢鸢想起了周墨的话,她的旧伤还会复发,停了下来。
谢鸢身子缓缓瘫软下去,重叠的裙摆在地上层层叠叠,她握起了那张白纸,喃喃道:“阿崚,是不是娘写了,你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泪水落在谢崚的鼻尖,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
宣室殿外,苏蘅止和曹不敏守着大门。
曹不敏等得有些无聊,缓缓凑近苏蘅止,“郎君啊,你说殿下一个人到底行不行,你要不进去看看?”
苏蘅止正心烦着,他本来是想要陪着谢崚的,谢崚却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将他留在了外面。
终于,不久后,谢崚捧着谢鸢亲笔写下的退位诏书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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