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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踩着小板凳,趴在病房的窗台前面,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好想出门。
好想打雪仗。
“小宝,吃苹果吗?”
女人把苹果烂掉的地方剜掉,把打蔫缺水的苹果递到了李立的嘴边,自己则小口咬着腐烂边缘的果肉,边吃边弯着眼睛笑。
“妈,你怎么傻乎乎的。捡别人的烂苹果吃还乐。”
李立抱怨着。
他的妈妈似乎天生就带上了‘贤惠’的美德,恭顺地忍耐丈夫的暴力,又为了儿子奉献一切。李立本来以为女人都应该是这样的,但他偷看隔壁床的短视频里的女人不是这样的、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姐姐也不是这样的,还有陈萱,她也不是这样。她们像田间草垛里永不凋零的风车菊,一百个人有一百张脸,却全都向阳而生。
李立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从板凳上跳下来,小肿手在被褥底下掏了掏,掏出两颗攒下的糖。他小心翼翼地剥掉糖衣,趴在她的怀里,把糖推到她的嘴里,顺势把那块烂苹果丢进了垃圾桶。
“好吃吧?”
“哦,好甜哦,小宝。”
“甜就吃,这些都是你的。”李立偷偷咽了口水,假装毫不在意,只攥紧了糖纸,“我要出去玩了,你自己睡。饿了就吃,林湛说了,食堂今天馒头免费。”
“哦好,早点回来哦!”
女人弯着眼睛笑,眼尾处的伤疤被阳光映得泛着灰。那是丈夫暴行的证据,她却像是戴着一块勋章。李立又愁又气,最后却只能捂着心脏艰难地喘气。身体羸弱,有心无力。
他裹着羽绒服下楼,垂头丧气地绕着树走了两圈。雪刚停,长椅上落了一层薄雪,最左边坐了个人,穿着见深灰色的羽绒服,好像在低着头打盹,脸被厚实的灰色粗毛线围巾埋了起来。李立瞅了半天没看出来人形,索性不再管他,只当是个醉汉。
小男孩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边望着树杈上的雪出神,边舔着糖纸上残留着少得可怜的糖渣。
“唔,什么时候能有吃不完的糖就好了。”
小小的年纪,满身的愁。
李立抱着自己,歪着头,露出一张冻红的小脸,像个唇红齿白的雪人。正出神,不远处走来两个身材宽厚的男人,一人拎着一只棒球棍,断眉飞眼;另一人拎着公文包,细眉薄唇。一人神情不耐暴躁,一人斯文精明。
李立不认识那两人,两张脸看了也记不住,反而更关心被他们踢走的黄色小玻璃弹珠。似乎是谁掉的新玩具,弹珠表面光洁,暗红纹理还带着荧光,酷炫抓眼球。李立盯着两颗弹珠咕噜噜地滚到垃圾桶边,他舔了舔嘴唇,想去捡,可他的身后一紧,接着手脚离了地,竟然是被抓着衣领直接拎了起来。
“李立是吧?”
“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
李立手脚扑腾,气喘吁吁地挣扎着,浮肿的小脸通红。矮个子男人邪邪一笑,阴恻恻地:“可我认识你呀。你是李威的儿子,你妈叫钱芳,对吧?”
“你,你们怎么知道?”
李立心里凉了半截。
过去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只不过,那时他被关在屋里,门外,是爸爸的求饶、妈妈的哭泣,还有催债的高声叫嚷。
——他们,是放高利贷的。
李立转身就跑,慌不择路,直撞上了长椅上那团蜷曲的身影。他跌在雪里,惊恐地看着逼近的两人,而矮个子正挥棒威胁:“你再不叫你妈出来,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他只是个孩子,别威胁他。”
那个半睡半醒的人霎时睁开了眼,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冷得像冰,像是刚在噩梦里厮杀半晌,眼窝里有泪,眼底残着愤怒。
“啊!林湛,快跑啊!!”
李立从那双眼睛里认出了林湛,刚要拉着他一起逃,可后者却挣开毛线围巾,露出一张苍白削瘦的脸,倏地站起,将李立护在身后。
他伸手从地面捞起一只空可乐瓶当做自卫的武器,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林湛直接将可乐瓶精准地砸向他的手腕内侧——那里是挠侧腕屈肌腱最薄弱处。完美的力道和角度,使得握棒球棍的手在霎那间酸麻,棍子跌落在地。
“你又算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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