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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宁点头,随即意识到话里那份微微的不信任,立刻义正言辞,“我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文思远还给她送过东西,这事更不能告诉他了,醋坛子保准会气的冒烟。
徐宁机智岔开话题,“我看,还是尽快为表妹寻桩亲事罢。”
她是不赞成盲婚哑嫁的,可照温长宁的脾气,若再这样自由发展下去,难保不变成第二个徐馨。徐馨约文思远私逃的时候,两人好歹男未婚女未嫁,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可温长宁将来真爱上有妇之夫可怎么好,难道要与人做妾?温家丢不起这脸。
齐恒颔首,“待春闱结束,我会跟舅舅商量。”
勋贵之家规矩太多,长宁嫁过去未必舒坦,倒不如在新晋士子里头挑个模样性情都过得去的,家境推扳些也无妨,有温家门第压着,谅人家不敢亏待。
二人计议已定,决定先将此事瞒着温妃,娘娘更是要脸面的,一旦得知,徒然生气不说,只怕还会逼着长宁远嫁,一家子都闹得不痛快。
文思远当天并未回朱雀街,随便找了间客栈栖身,身上别无余钱,本想将那件大氅抵押,想了想,却又换成里头夹袄。
隔间都是赌钱吃酒混子,间或传来不堪入耳之声,吵得他一宿无眠,想新春何等喜气,自己却这般伶仃寥落,委实可叹。
强撑着用冷水洗了脸,文思远打起精神到温家请辞。
原以为时候尚早,那家人或许正在安睡,哪知角门开着,温长宁静静立在道旁。
没有过多周折,她手里拎着个过分扎实的包袱,里头乃五百两银票,并文思远遗落在此的两卷书,一套文房四宝。
温家自然也不肯再留他了,原打算给三百两相送,温长宁又添了两百,“因我的缘故,连累先生抱屈而走,些许微物,不成敬意。”
晨曦微露,一点点淡色的日光照在她苍白脸上,如同雪中寒梅,冷冽的,却又无端观之可亲。
她并没有埋怨他,反而坦诚地帮他圆了体面,跟昨天徐馨的大吵大闹相比,何等大相径庭?
文思远笑了笑,将包袱推过去,“原本说好要教公子成材,半途而废已属我违约在先,哪里还敢索要酬劳?就此别过罢,谁也不欠谁。”
温长宁无法强求他收下,看他转身欲走,忽又将他唤住,踌躇道:“尊夫人莫非还在生气?”
言下之意,或许她该去解释一番。
文思远道:“她历来如此,过阵子就好了。”
这到底是他自家的事,不愿旁人插手。
温长宁面露黯然,“好。”
看文思远缓步而去,心下无端失落,方才刹那,她忽然有种强烈到不顾一切的念头,想告诉他,自己的确对他有些许好感,她缝那颗纽扣,也不是单纯的举手之劳。
但……还是算了,就这样吧,她原就是个只会添麻烦的人,即便真的表露心迹,人家也不可能接受她的。
倒不如给彼此美好怀念,如此,至少她还有可取之处。
徐馨坚持不肯在放妻书上签字,除非文思远明确指出她犯了七出,否则,凭什么要她接受?虽然她不曾侍奉翁姑,但文思远父母双亡,因此不能说她不孝;文家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也不能拿后嗣无继当理由,至于悍妒之类,若他不怕败坏温小姐的名誉,就尽管去说吧,倒要看看谁更能豁得出。
徐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竖她已经认准这个男人了,文思远不着家也无妨,哪怕化作望夫石,她也要等到他回心转意。
朱雀街那栋宅子太冷清,徐馨干脆将佣人遣散,自个儿住到娘家来。王氏原本担心女儿娇生惯养,住久了惹老爷说闲话,怎料徐馨经此一事成长许多,不但学着亲力亲为,还天不亮就去老太太院里站着立规矩,伺候梳洗——老太太是文思远的本家人,每个月余都会写信问候,徐馨自然想第一时间知道夫君消息。
王氏对丈夫叹道:“馨姐儿比以前懂事多了,可惜女婿看不见。”
诚意伯道:“早这般该多好,女婿也不会负气出走。”
亡羊补牢又有何用,夫妻间感情都破裂了。
王氏忧心忡忡,“还是没有思远消息?”
诚意伯摇头,失了温家照拂,他原本想另外给女婿介绍个差事,或者就让他负责枫哥儿的功课也行,然而文思远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愣是不知去向,或许故意躲着他们家。
若单纯只是找了个偏远些的私塾才好,诚意伯就怕他灰心失意下有何不测,譬如让野狼叼走,或是半路遇上麻匪——别看他囊中羞涩,长得还是挺不错的,没准会被掳上山当压寨夫人呢。
王氏嗔道:“都什么时候老爷还说笑,快些将人寻回来才是。”
且馨姐儿近来样子有些不对,太阳底下稍稍站久点便头晕,吃饭也总无精打采,强咽下去似的,跟她当初怀椿哥儿的时候一模一样。
鉴于徐馨劣迹在前,诚意伯半信半疑,别又是假怀孕罢?
王氏道:“文思远又不在,她装给谁看?”
何况是她自己观察所得,别人又不知情,老太太还觉得馨姐儿矫情做作,故意摆出这副柔弱姿态,吃力不讨好。
诚意伯忖道:“那就得空找个大夫来瞧瞧,若真有了,让她好好养着。”
寻常人家或许会担心再嫁的问题,他们伯府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且到底是文家一点骨血,留下来,老太太脸上亦好看些。
王氏愁容满面,“也不能让这孩子一出世就没爹,当务之急得先将人找到。”
诚意伯答应请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
王氏道:“还有静王那边也知会一声。”
馨姐儿到底是王妃亲姐姐,难道忍心瞧见受苦受难?
诚意伯看着妻子的厚脸皮,十分无言,用不上人家的时候就千般妒恨万种埋怨,如今需要人家帮忙了,又仿佛从前种种龃龉都不存在一般,太善变了吧?
然他还是赔着小心给王府递了口信,指望女儿女婿快点团圆,一个王氏就够使了,若徐馨也来烦他,他很怀疑自个儿会折寿——谢天谢地,他还想多活六十年呢。
齐恒自然义不容辞,真闹得人家妻离子散,长宁也难免为人诟病,流言可畏,世上的事都是说不清的。
当然他也仅能交给几名暗卫查去,自个儿暂且抽不出身来,为着北戎使节进京,阖宫都忙得脚不沾地,其他事只好先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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