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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疯子,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陛下怎么还不砍了她,再这么任由她说下去,是不是整个朝堂都成她的人,与淮南有勾结了!”
……
谩骂诅咒之声不绝于耳,众人一致高喊“污蔑,这是‘污蔑’”,并请求与刘陵当堂对质,就在这个时候,一则信报从远方传来,李沮与公孙敖已全面镇压淮南与衡山。
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兵败自尽,其余人等全部抓拿,不日便可押解入京,等候陛下处置。
消息传到狱中,刘陵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收紧。早就料到的结果,可等它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脏抽痛。
刘陵闭眼深呼吸好几个来回才平复情绪,双手放松。
因着出身皇族,即便到了此等境地,其他侍从属下都挨了一轮又一轮酷刑审讯,唯独刘陵例外,刑罚不加身,仍旧保留着基本的体面。
甚至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狱卒还给了一桶水一面铜镜一把梳子。
刘陵就着这些东西梳洗净面,为自己整理仪容。她钗环尽去,好在从狱中找到一根断裂的细木棍,勉强能挽起来。
打扮完毕,刘陵对镜呢喃:“可惜没有口脂。”
她一生爱美,临死前自然也要仪态得体,容貌清爽。但条件有限,也就不能多做计较了。
到底是翁主,解去钗环与表面饰品已经足够,谁敢来搜她的身?
刘陵伸手拿起杯子,倒了半杯水,从腰带的夹层里取出一颗绿豆大的药丸丢入杯中,入水即溶。
刘陵端起,仰头饮尽。
不久,狱中传来喧嚷之声,狱卒们脚步纷乱,有人匆忙出去报信,有人惊慌大喊:“翁主自戕了。”
另一边牢房的侍女听闻,惊坐而起,连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都浑然不觉。她心神大震,嘴唇蠕动,泪水滴滴滑落。
半晌后,她挣扎着起身跪下,面朝前方牢狱方向,伏地磕头,哑着嗓子说:“恭送翁主!”
声音细微却又好像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知道淮南事败,翁主是必死的。翁主也必须死。这是她们一早约定的信号。
不论外界消息如何紧张,只需翁主不死,就代表事情尚有转机,未到绝境;相反,一旦传出翁主死讯,就代表局势紧急。
这是在告诉桑枝,需护小郎君速退南越。小郎君长成前不可再入中原。
侍女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缓缓睁开,眸光坚定。作为刘陵心腹,她当然明白刘陵的苦心,也知道刘陵的谋算。
翁主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如今翁主去世,剩下的就交给她吧。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遍布的伤口,想着,等下一次审讯便可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至于无法交待的,她自然不会说,也不会让人察觉出半点来。
侍女忠诚感天动地,刘陵麾下被洗脑的人亦不在少数,但也不是每一个都如此。
譬如安陵邑某位。
小院内。几个女子围在一起,面上满是悲痛与彷徨。她们内心忐忑,茫然惊慌,不知所措,唯有找到一直看管教导她们的主心骨,寻求帮助。
“姑姑,翁主没了,我们怎么办?”
被唤作姑姑的人张着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翁主告诉过她怎么看管这些人,怎么培养这些人,可翁主没说过,若自己不在了,她们该何去何从。事情发生的太急,变故太快,翁主没来得及给她任何指示。
那日翁主紧急召集人手,她不在长安内城,也不在长陵邑。翁主的人马多在这两处,而她们是另有任务的。
她负责教导这些女孩子,而这些女孩也只负责学习如何伺候陛下,如何讨陛下欢心,以便更好更快得宠。其他事,她们都不参与,也素来不理会不过问。这是规矩。
因而她这边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她手中无人也无能力,只能关注着事态发展,干坐着等,什么都做不了。
她等来等去,希望等到一个奇迹。可事实证明世上没有那么多奇迹,有的唯有噩耗。
淮南兵败,翁主身死。
不说这几个女孩子茫然,姑姑也很茫然。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屋外进来:“姑姑。”
众人回头看她,皆是怔愣。此人她们认识,名唤撷芳,是几个女孩中容貌最好,学得最努力,效果最佳的。
此刻她一身素白孝衣,头上簪着白花,手中托着酒壶,眼下尤有泪痕。
“姑姑,翁主去了。”她微微低头,声音轻缓带着无尽悲伤,“我不想让翁主孤孤单单地走。”
一句话让姑姑顿在原地。
撷芳继续:“朝廷早有准备,动作迅猛,即便还没查到我们想来也快了。与其坐着等死,等着被他们羞辱欺负,酷刑加身,不如我们自己动手,还能得个痛快。”
姑姑身形一颤,这话她最有感触。当年她姐姐被人诬陷入狱,就是在狱中被人糟蹋死的。这事她告诉过几个女孩,因而在场之人都面色大变。
撷芳又道:“我听说廷尉张汤手段十分狠辣,若落入他手里,只怕……”
只怕如何她没有再说,可她们都听闻过张汤之名,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长安戒严,长陵邑戒严,安陵邑戒严,处处都戒严。我们躲不开,逃不了,呆在这里犹如笼中困兽。
“不说营救翁主、为翁主报仇,我们就连见翁主最后一面、为翁主收尸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不如随翁主而去,黄泉路上与翁主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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