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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清晨,爆竹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三清观的红墙黛瓦上还挂着昨夜未化的残雪,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银光。吴道正踮着脚往门上贴新对联,红纸墨香混着香炉里飘出的檀香,把道观装点得格外喜庆。
“哪个小兔崽子占了老子的窝!”一声破锣般的叫嚷突然从山门外炸响,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晃悠悠地穿过牌坊,宽大的道袍沾满泥点,发冠歪歪斜斜地挂在乱糟糟的发髻上,手里还拎着个缺了口的酒葫芦。
小麻雀“噗嗤”笑出声,戳了戳身边的诡雀儿:“这哪像个道长,倒像是从哪个草垛里滚出来的!”诡雀儿刚要开口,那邋遢老道已经晃到跟前,浑浊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把酒葫芦往地上一砸,震得石板都跟着颤:“反了天了!三清观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地盘了?”
吴道连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行礼,老道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小崽子偷偷占了我的山头?我不过下山喝了顿酒,回来就认不得家门了?”小麻雀见状,蹦跳着凑过去:“老道长,这道观可是我们一砖一瓦修好的,您莫不是认错地儿了?”
“修好的?”老道突然仰天大笑,口水星子喷了吴道一脸,“这三清观打从宋朝就立在这儿!我云鹤道人在这儿喝了八十年酒,难道还能记错?”他踉跄着走到香炉旁,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香灰,“瞧见没?这香炉上的刻纹,还是我当年用酒葫芦砸出来的!”
诡雀儿挑眉打量着老道,指尖捻动发间银铃:“八十年?道长看着也不像百岁之人啊。”云鹤道人突然挺直腰板,胸口的补丁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哼!我今年八十八,练气六层,要不是年轻时贪酒误事……”他的声音突然低落,随即又抄起酒葫芦猛灌一口,“罢了罢了,此生无缘筑基,还能再喝十年酒也是美事!”
吴道见老道虽然邋遢,言语间却透着几分真性情,便抬手拦住还要争辩的小麻雀:“既然道长是旧主,不如请到后院叙话?”云鹤道人斜睨了他一眼,大踏步往前走去,道袍下摆扫过供桌,差点把刚摆好的供果掀翻。
后院会客厅里,吴道刚泡好的新茶还没凉,老道已经抓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好茶!比我在山下喝的浑水强多了!”他抹了把嘴角,突然拍着桌子讲起三清观的陈年旧事,从宋朝道士用符纸镇妖,到明朝香客在殿前求子,每段故事都绘声绘色,连屋檐上的冰棱都听得“咔嚓”掉落。
“当年啊,这观里有个炼丹的牛鼻子,非要用我的酒坛炼什么‘醉仙丹’……”云鹤道人说得兴起,抓起桌上的花生往嘴里扔,“结果轰隆一声炸了!把后山的老槐树都熏成了焦炭!”小麻雀笑得直打滚,诡雀儿用帕子捂着嘴,肩膀还在不停抖动。
正说着,铁柱端着午饭进来,瓷碗里飘着浓郁的香气。云鹤道人鼻子一动,突然两眼放光:“这味道……是猴儿酒?”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窜到灶台前,揭开酒坛深深一嗅,喉结上下滚动:“好家伙!五十年的陈酿!小娃娃们,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宝贝?”
吴道无奈地摇摇头,吩咐铁柱给老道添副碗筷。这顿饭吃得热闹非凡,云鹤道人一手抓着烧鸡,一手捧着酒碗,讲起年轻时在江湖上的荒唐事:和狐妖划拳赌酒,把镇妖符当纸钱烧给土地公,甚至还误打误撞把自己锁进了藏经阁三天三夜……
“最绝的是那次!”老道打着酒嗝,唾沫横飞,“我在城隍庙借住,半夜听见有人哭,结果发现是城隍爷的神像断了条腿!你们猜怎么着?我用糯米酒给他粘了回去,还顺手在他肚子上画了个酒葫芦!”
小麻雀笑得肚子疼,指着老道直喘气:“那后来呢?”云鹤道人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后来啊,城里的酒鬼们拜完城隍,回家都能梦见美酒!哈哈哈!”
夜幕降临时,云鹤道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吴道给他安排了间朝阳的厢房,老道却抱着酒坛不肯撒手:“小娃娃,以后这观里的酒,分我一半!”诡雀儿眨眨眼,调皮地应道:“成!不过您得天天给我们讲故事!”
月光爬上窗棂时,三清观里还回荡着老道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吴道望着天上的星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突然闯入的邋遢道长,倒像是给道观添了一味最奇特的佐料,让这原本肃穆的仙门,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热闹与温情。
晨规新韵
大年初二寅时三刻,天还浸在墨色里,三清观的晨雾突然被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撕裂:"都给我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吴道刚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就听见窗棂被敲得咚咚作响,云鹤道长的破锣嗓子穿透门板:"修仙之道,贵在晨昏!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修什么道!"
小麻雀顶着鸡窝头拉开门,冷风卷着霜气灌进来,冻得她直跺脚:"老道长,这外头黑得跟锅底似的!"云鹤道长抖了抖身上补丁摞补丁的道袍,手里的枣木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想当年我在终南山修行,师父寅时就拿竹扫
;帚赶我们去打拳!"他说得激动,脚下却突然打滑,幸亏铁柱眼疾手快扶住,才没让这位"鹤仙长"摔个嘴啃泥。
众人洗漱完毕,在殿前空地列队站好。云鹤道长背着手踱来踱去,衣角还沾着昨夜偷吃酒渍:"既然入了这三清观,就得守规矩!先说戒律——"他突然瞪大浑浊的眼睛,指着小麻雀:"不许偷拿供果!这也算妄取,犯了偷盗戒!"小麻雀吐了吐舌头,悄悄把藏在袖中的桂花糕往回缩了缩。
"五戒是根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云鹤道长掰着手指头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拍脑门,"不对!饮酒...这个嘛..."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干咳两声,"特殊情况可以通融!但你们小辈不许学!"众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诡雀儿用银铃掩住嘴,生怕笑出声。
说到八戒时,老道来了精神,抖着满是补丁的道袍比划:"不坐高广大床,你们瞧瞧我这睡的硬板床,多有修行风骨!"他又揪了揪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着华鬘好香涂身,像某些人整天戴个银铃铛晃来晃去..."诡雀儿立刻捂住发间的银铃,气道:"道长!这是法器!"
"十戒最要紧的是不得交游非贤!"云鹤道长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当年我在洛阳城,差点被个卖假药的术士骗去炼丹,结果炼出来的东西比我的洗脚水还难喝!"众人再也憋不住,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讲完戒律,云鹤道长开始教礼仪。他让铁柱当"尊长",自己摇摇晃晃地演示稽首礼,结果额头还没触地,就"哎哟"一声闪了腰。作揖倒是像模像样,左手抱右手,仙气飘飘地晃了晃:"以后见到我,得这么行礼!"小麻雀立刻有样学样,却故意把双手位置弄反,惹得老道吹胡子瞪眼:"反了反了!右手抱左手那是凶礼!"
说到清规时,罗桂花正好端着素斋过来。云鹤道长立刻来了精神,指着饭食道:"瞧见没?咱们道家讲究'一粒米,千滴汗',饭菜必须吃得干干净净!"话音未落,他自己就风卷残云般扒拉完一碗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边。
午后阳光正好,罗桂花搬出针线筐,在廊下给云鹤道长量尺寸。老道非要摆个"仙人抚琴"的姿势,结果害得罗桂花量了三次才量准。"道长这衣服补丁摞补丁,再穿下去可就成丐帮长老了。"罗桂花笑着打趣。云鹤道长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这叫修行本色!不过...新道袍要是能绣个酒葫芦图案,那就更好了!"
夕阳西下时,云鹤道长穿着补丁道袍,带着众人打扫道观。他一边用破扫帚扫落叶,一边念叨:"居住环境要清净,这叫'扫地亦是扫心'。"结果扫帚毛掉了一地,反倒越扫越乱。小麻雀跟在后面偷偷收拾,嘴里嘟囔:"到底是谁在扫谁的心啊!"
暮色渐浓,三清观的钟声悠悠响起。云鹤道长站在台阶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个清晨开始的规矩课,虽然闹闹腾腾,却让这座新修的道观,真正有了几分传承千年的道家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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